颜姐被戳到痛处,惨笑两声。
“是,我是心虚愧疚,我为了一己私利,连亲娘都不认!那个老疯婆子活着的时候,每逢年节我还要去佛堂给她请安,每去一次我都觉得对不起我娘。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别的路可走啊!如果做不成一个合格的颜家嫡女,我连给娘做安魂法事的银子都攒不到!
“这些年我背过的书、写出的文章、临过的字帖,比宫里所有皇子加在一块还要多!可是家问起来,我却只敢——
“虽有祖父教导,奈何资愚钝,只记得寥寥几本书罢了……
“世人何其可笑,既想要娶个聪慧持家的女子,又怕我们懂得比他们多,衬得他庸碌无能。
“我这辈子注定要做皇子妃的,不定是太子妃,所以我的一言一行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我必须腹有诗书,我必须贤德尔雅,我必须善良大度,我必须困在府邸里相夫教子度过余生……谁会在意我想做什么样的人?
“去年,我终于攒够银子,想请大师超度我娘,谁料那信使还没走出一里路就被叫了回来。祖父把我关在佛堂反省了三三夜,因为我险些把家事泄露给外人……”
颜姐痛诉这些年遭遇的不公,一会哭,一会笑。
情绪激动之下,她的魂体在旁边显出了形貌,阴影里的女人看着她,忍不住掩面而泣。
“都是骗子,他们都骗我,好了只要我足够优秀,能为颜家延续荣耀,他们就为我娘请封……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娘身上流着前朝宗室的血,外祖家一不平反,她身上就戴着罪,就凭我那个只会伤春悲秋的爹,她怎么能有诰命?!”
杜蔓枝向她伸出手,又缩了回去。
养尸阵的事还没出结果,她不能轻易共情一个嫌疑人。
“你恨颜家吗?”
颜姐沉痛地摇头:“我恨我是颜家人,可我终究受过祖父教诲之恩。”
言下之意,她是认命的——身为颜家女,必须嫁入皇家为媳、为皇室血脉开枝散叶的命。
她毕生所学,不输给同龄的男子。
男子可以在朝堂指点江山,可以在沙场整兵列阵。
而她必须在后宅安分守己。
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皇家宗妇,为下女子做表率,在史册里作为丈夫的陪衬被记上寥寥几笔,真名都不能留。
杜蔓枝看向院落的幽深处,“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颜姐诧异:“你在跟谁话?”
回应她的是一道纤瘦的身影。
妇人显现出生前最美的样子,云鬓花颜,气质高华。她朝颜姐伸出手臂:“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颜姐愣在原地。
她当然认得妇饶容貌。
最近才见过,很多次。
她不知道的是,犀角香能通阴阳,前提是死去的那人在黄泉,而且还没转世。
颜夫人是恶灵,盘踞人间,从来没到过黄泉。
犀角香并不能把她送进女儿的梦。
“那只银簪对你其实没效果,这些你在梦里看见的人,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杜蔓枝让开位置,不妨碍人家母女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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