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通道中,周晓无声地下坠着。
无数双巨大的黄金瞳沿着这道自旋的通道一路往下,仿佛有无数个巨人凑近了脸庞,全都在默默注视着他的坠落。
周晓并不喜欢这些眼睛的注视,但这是他在这里唯一能到的东西了。
无尽的下坠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连他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了,这种感觉比起溺亡在大海里还要糟糕——大海里至少还能感觉到水的触感,但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是失重在深空中的孤独航者,周遭全是一片虚无,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
如果不是有这些堪比复活节岛巨像的黄金瞳在他四周不断掠过,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下坠。
但不管是多长的路,都总有其尽头所在。
不知从某个瞬间起,他终于脱出了这条无光的通道,离开了那些纵向排列的巨大黄金瞳,坠入到这条通道的底部。
没有了黄金瞳作为参照物,周晓一下子对周围的空间失去了尺度感,他回头望去,那些巨大的眼睛正飞速抛离在他身后,而下方似乎是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
他明白,自己已经深入到箱子的深处了。
假如真的存在这么一扇门,足以贯穿九界和现实两界,那这扇门只有可能存在于一个地方——那就是这个箱子的本体。
微弱的荧光逐渐点亮在他周围,以顺时针的方向从左到右,依次点亮起一幅幅巨大的画面,以螺旋向下的方式描绘出无数个世界的镜头视角。
周晓放眼望去,到这些画面通往的全是九界的各个界域,巨人之国的全面入侵,精灵之国的倾巢而出,神域的激烈大战,全都同时出现在此处。
这就像是无数个巨大荧幕在他身边同时亮起,组成了一道完整的螺旋曲屏,将他包裹在中间,向他播放着来自每个界域的实况转播。
周晓曾想象过无数种关于这个箱子的真实模样,不论有多么宏伟或是惊艳都不足为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箱子的内部竟然是这么一副怪诞而又荒唐的景象。
没有绚丽的神光,没有宏伟的神迹,没有精妙的奇观,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些近似旧式电视的巨大荧幕,眨动着苍白的荧光。
不符常理,不可名状,却又让人心生恐惧。
所有这些连成一片的荧幕,将九界的芸芸众生全都得一清二楚,仿佛那只是一场随时可以快进或者倒退的表演。
果然,它才是那个真正无所不知、无所不视、无所不在的存在。
周晓顺着这道螺旋曲屏往下,在这些屏幕全部被收拢的那个尽头,那扇门就在那里。
准确地说,那更像是一道裂缝,只不过尺寸非常巨大;现实在这里发生碎裂,制造出一道近五十米长的巨大裂痕,从中满溢出不可见的微光,传出另一个次元的呼唤。
那就是能贯通二界的终点之门,从现实直达九界。
每一个曾经被箱子眷顾过的人都在试图走向这个终点,迎来他们盛大的结局,他们之中只有极少数人成功到达过,而现在,该轮到他了。
周晓不再去那些环绕在他周围的大荧幕,而是专注向自己正坠向的这道光门。
穿过这道门,他的这趟并不漫长的旅途就正式结束了。
他将会被放逐到那个曾经只能隔着窗口进行观察的世界,成为里面呼风唤雨的一位无上神祇。
作为到达终点的奖赏,他还能继续拥有先前所有拖动过进去的造物,然后继续统治中庭一千年,两千年,或许更久。
但即使如此,这也并不能改变这是放逐的事实。
周晓在这虚无的空间中继续下落,直到一阵异常的感觉忽然传来——
他感觉到自己下落的速度变慢了。
一开始这种感觉还并不明显,但随着光芒的消退,他很快就发现正下方那道次元裂痕突然停止了扩张,甚至还反过头来缓缓收缩着。
而在他和那道裂痕中间,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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