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说的,可当真?”太平公主有些激动地向前倾身,髻上的簪花琉璃步摇来回晃动。
“嗯。”武攸暨颔,“有些内幕在下已掌握一二,只是一直找到没有恰当的机会让这些信息上达天听。而且在下身为武家人,若是真的站出来公然反对武家子弟,只怕会被武氏一门所唾弃。”
“但是在下又不忍心公主所托非人,所以左右权衡,思量了许久。”武攸暨的手开开合合,足可见他内心的矛盾与纠结。
太平公主虽蛮横了些,但也终究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主儿,初见武攸暨已是对他颇有些好感,又见他对自己还有这一番心思,语气带了几分安慰说道:“武将军且坐着说话,这些事也是难为你了,若是你不愿说,本公主断然也不会怪罪于你。”
“武将军,本公主虽然是个女子,但也明白有时候事情并不只是黑白两面那么简单。你心里是如何考量的,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太平公主的声音柔和,转而看向缪尘霜:“大理寺的官差也在此,兴许能帮上一二。”
缪尘霜挪了挪位置,示意武攸暨落座。
武攸暨拂了拂外袍坐于案前,垂下眼帘沉默了良久。
太平公主也不去叨扰他,只静静地打量武攸暨面如冠玉的脸庞,心想他此刻内心定是如惊涛骇浪一般难受。
良久,武攸暨双唇翕动,他看了缪尘霜一眼:“在下……在下实在是有些畏惧……”
“畏惧?武将军可是畏惧魏王?”缪尘霜问道。
“是。不止是魏王,更是武氏一门。”武攸暨目光幽暗,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若是我将此事供出来,只怕会引来无数的麻烦。武家势力庞大,我虽然是武家的一员,但我并不想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
“武将军,你若有心,本公主自当全力保你。”太平公主淡淡道,“你大可不必惧怕。”
太平公主此言看似轻描淡写,但实则无形中透露出了她在武曌心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公主,在下……”武攸暨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太平公主会这样说。
缪尘霜看着武攸暨,心中明白他内心的挣扎。她知道武攸暨虽然是武家人,但从今日这番表现来看,他内心实则是一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人。
“武将军,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担当的人。”缪尘霜为武攸暨斟了一盏热腾腾的茉莉花茶,缓缓说道,“我也知道你并不想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但我想你应该也不忍心看见无辜之人受牵连吧。”
武攸暨明白,她口中的无辜之人,指的就是仍关押在推事院的七名大臣。
“公主、缪姑娘,在下绝非贪生怕死之徒。”武攸暨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我承认,我曾经对魏王武承嗣的所作所为有过失望与不解,对这朝中的乌烟瘴气有过无奈。但我内心也明白,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无视大唐的律法,无视无辜之人的冤屈。”
“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我无法确定自己的行动是否真的能够改变什么。但是我眼见着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受牵连,却时常感到良心不安。”
他看着茶盏腾起丝丝缕缕的雾气,手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过了半晌,终是抬看向太平公主道:“公主、缪姑娘,我心中自问,自己虽是武家之人,但我也明白是非黑白。武家承蒙先皇恩泽,世受皇恩,武攸暨不敢忘。但我也明白,若是放任不管,这大唐迟早会毁在魏王之手。”
太平公主和缪尘霜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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