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将女儿抚养长大。
女儿大学毕业,顺利进入社会工作,如今二十七岁,有了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准备着过不久就要结婚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料一个月前她突然身体不舒服,医院检查出肝癌晚期。
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她措手不及,也打破了她们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
丈夫去世时留有一笔赔偿款,还有自己这些年的一些存款,也有个小一百万。
这些钱她是打算着将来给女儿当嫁妆,以后带到小家庭里生活,生病后,她更是坚定这个想法。
她已经是肝癌晚期,医生说也就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什么治疗都是徒劳无功,唯有肝移植才能活命。
但器官移植哪是那么容易得事,不仅花费巨大,肝源也是可遇不可求。
她打定主意不接受治疗,开开心心过完这最后一年,把钱留给女儿。
等自己不在了,女儿至少还有一笔钱,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事,总还有个退路。
但要把钱白白花在治疗上,最后怕是反倒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地步,不值当。
但女儿坚决不同意,哭着求她必须接受治疗,等待肝源做手术。
甚至不惜跟男朋友推迟了婚礼,一心照顾她。
她又心疼又悲伤,但当母亲的总是为孩子计深远,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能为孩子做,至少不成为她的拖累。
为了给自己治疗,又花钱又耽误孩子工作,还成为孩子们结婚的障碍。
她这些时间心里一直苦苦煎熬。
她就想让席合帮她算算,她到底能不能等到肝源?如果做了手术,又能活多久?
就算移植手术成功,也不代表就能长长久久地活着。
有些病人手术后因为排斥反应等等原因,也没能活很久。
所以她想计算一下,这个病到底值不值得治,有没有必要治。
席合看着表面从容、实则充满期待的花姨,眼神也变得柔和下来。
她没有直接回答花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就因为要花钱,害怕耽误女儿的婚姻,就要放弃治疗,放弃和女儿更长久地生活下去的可能吗?这值得吗?”
花姨被戳到心窝,眼眶闪烁起泪光,无奈地轻笑一声。
“唉,生活现实,总是没办法两全的。家里就那么点钱,用了就没了,她将来再有个什么事需要用钱,让她怎么办?她那个未来婆婆本就对我们这单亲家庭有些意见,要再让她拖着我这个只出不进的拖油瓶,以后日子更没法过。”
“就算把钱都留给她,让她没有累赘地出嫁,你就能放心了吗?没有人能比你更爱你的女儿。我想你女儿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知道只有你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所以不在乎把钱花了,不在乎结婚的事,只想留住你。”
花姨眼眶里的泪终于滚落下来,她捏着帕子捂着嘴巴轻声呜咽,瘦弱的肩膀颤颤巍巍。
悲伤的气氛把屋里的人都感染了,席老头忍不住跟着抹了两把泪。
拿着菜刀切肉的周尧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同为有女儿的父母,他很能感同身受。
席合看着脆弱哭泣的花姨,面上毫无波澜。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悲伤,这是大多数普通人类都会遇到的痛苦和遗憾,在命运路口做抉择,永远无法两全其美。
但正是因为有这种遗憾,才显得生命的可贵。
也正是在这种重大抉择时刻,最能体现人性之美,以及人性之恶。
最善良的人,往往最凶恶的也是人。
正因为人有这么巨大的区别和复杂的感情,才会区别于其他生物,显得尤其丰富多彩。
“没有妈妈的女儿是很可怜的。”
席合楠楠这一句,如同一击重锤,彻底击垮花姨的心房。
她无力地摇着头,声音哽咽难言,“我也不想死,我也想长长久久地活着,长长久久地陪着她,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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