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一看,就知道是萧琅递来的,回头看了眼张太太,收了信,回去笑道:“多谢太太,这些东西都好,我记收了。外头天寒,又下雪,便不久留了。您去吃口热茶,我再派车送您回家。”
张太太忙道:“大小姐客气了,都是我的本分,哪里敢劳烦您。我自家坐了车来的。”
绣春再说几句,等张太太随了丫头走了,快步去了自己的卧房,点灯关上门,拆开了信。飞快看完,先是惊讶,到窗边推开窗,看了眼外头的风雪,顿了下脚,立刻便罩了件御雪的斗篷,戴上帽子后,出去左右看了下,见无人,偷偷往后罩房的西北角去。
白日里的小雪,现在已经转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迎面一阵风来,冰凉雪片被卷着刮到了她脸上,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想到那家伙这时刻居然还干出这种事,脚步愈急了,径直到了那扇小门后,打开锁,探出头去,果然见墙跟处立了个人,也不知道多久了,大氅的肩上已经厚厚一层雪,头上虽戴了顶雪笠,眉上却也已经沾了层雪绒,乍一看,便似个雪人。
那雪人看见了她,朝她笑了起来,叫了声“绣春”。正是魏王萧琅。
绣春一把拉了他进来,压低声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的语气里带了浓浓的责备,萧琅却浑然不觉,仿佛已经许久没见她了一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他确实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确切地说,自从上月初,他使计逼迫陈老太爷盼他上门应下婚事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一直都再没机会见到她。虽知道这也是应该的,不到大婚日,自己是不好再与她相见。只那种想念,却实在无法自控。期间忍不住,叫人悄悄给她递了两次信,却一直没回音,宛如石沉大海,也不知道她到底收到没。又想起自己先前的使诈手段。陈老太爷关心则乱,说不定至今还没回过味儿,但估计她已经猜到了,莫非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心情难免便忐忑不安,更急着想向她解释。终于等到了这日行纳彩之礼,知道前头陈家人必定忙得人仰马翻,说不定就是个见她的好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上一试。
今日旁人在为他的纳妃之礼忙碌着,他这个当事人,虽不用插手,但紫光阁里的朝堂之事,却半点也没因为他快当新郎官而减少半分,反而因了年底,愈事多。他一直忙到掌灯时分,这才与欧阳善几个人分开,连饭也来不及吃,匆匆忙忙便赶了过来,叫人再次递信给巧儿,言明身份,让她务必转到大小姐手上,然后自己便转到了上回她约过的那地方等着。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心正开始下沉,恨不得爬墙而入时,忽然见她露面,简直便生出了恍然隔世之感,被她拉进去后,只顾看她了,她说什么,全都没留意。
绣春关上门,握他手,觉到有些凉。想到他的膝处,心里便愈恼了,忍不住又责备道:“你怎么回事!这正是风口,这样的天气竟也出来在这等!”
萧琅凝视着她,低声道:“绣春,我想你。等不到明年大婚再见你,忍不住就来了。”
绣春咬了下唇,想了下,道:“跟我来!”
这会儿,前头的筵席还没散,陈家几乎所有下人都各自忙着,从后罩房一路到了她自己的院,也没遇到什么人,领了他推门而入,随即关了门,上闩。
萧琅随她穿过这植了半院梅树的院,一进去,迎面便觉一股细细甜香扑袭而来,融暖如春,与外头的风雪俨然便如两个世界。
屋里银烛明亮,照出裱得雪白的墙壁,过了外间,透过一排静静垂下的联珠帐,隐约可见里头内室的陈设。一方床榻,悬顶绡纱帐,帐子被两边珊瑚钩束起,榻上枕衾铺设精美,边上是一方桌案,上头堆放了些书册账本笔墨纸砚之物,再过去,是一张梳妆台,中间竖了面镜,置几个梳妆匣。墙角的一张花梨窄几上,摆个白瓷花瓶,里头斜斜插了枝新剪来的腊梅,花枝上,梅花正幽幽吐香。
这……分明是女儿家卧房的样子。
萧琅忽然后背一阵热,心口更是滚烫,见她掀开珠帘入内,径自脱去罩在外的那件雪氅,露出里头的一身芽绿色裙衫,心怦怦地跳,一时竟不敢挪半寸脚步。
“进来吧。”她回头,朝他叫了声,他终于跟了进去。看着她到了自己跟前站定,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替他取下帽,再解开大氅,抖掉上头的雪,然后挂到边上的一个衣架上,最后拿了块帕子,替他擦脸上遇热即化的雪水,继续埋怨道:“殿下,你太胡闹了!万一又冻到膝盖怎么办?我真的生气了!”
萧琅被她责备得一阵神魂荡漾。
她说什么,她生气了?
她一生气,他就能入她的香闺了……
他再也难以遏止想与她亲近的冲动,猛地伸手过去,将她一把揽住,紧紧便抱在了怀里。
他低头,深深闻了口他喜欢的那种来自于她的香和体香,跟着便熟稔地寻到了她的唇,正要狠狠亲下去,以一解这一个多月来的相思之苦,忽然听到哪里传出一阵怪异的轻微咕噜声,一顿,她也觉察到了,立刻推开他,摸了下他的肚子,诧异地道:“你没吃晚饭?”
萧琅道:“我不饿!”
他现在就想亲她抱她,让他亲个够抱个够,饭也可以不用吃。
他再次伸手要抱她,却被她再次推开,面带微微愠色,盯着他看了半晌。
这下他终于觉得不对了,忍住自己的念头,小声问道:“怎么了?”
这个人……冒着风雪了痴地跑到后巷里挨冻,这便不用说了,都这辰点了,竟然连晚饭都没吃,他到底是想闹哪样?
“殿下,你给我老实待着,别一来就满脑子的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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