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雨一直下着。
窗帘唰一声被拉开,雨滴在玻璃窗上冲出纹路,顺着玻璃窗蜿蜒留下来,一条,两条,三条密密麻麻,覆盖、消失,不断重复。
玻璃后少女俏丽的脸有些模糊。
她有一双眼珠圆黑水亮的眼睛,但眼神有些忧郁。
许罂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从酒店13层出去,夜雨蒙蒙,稍远些的建筑只见隐约的轮廓。夜很深了,也很冷。
她从没想过,会有个男孩子那样对着她流泪。而且,还是顾星沉。
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顾星沉示弱,哪怕初三那次出车祸他碰断了肋骨,也只是皱了皱眉,最难受的时候,也只是闭目忍着而已。
什么大场面都不会胆怯、退缩;家境普通,但约会从不许她掏一分钱,她想要什么他会去打工赚钱买给她,会养她。有着不容亵渎的骨气,这是她认识的顾星沉。
可那么高傲坚韧的顾星沉,竟会被她几句话,击碎。
许罂一面惊叹自己竟有这样的力量,一面又疼惜她的少年。她理解不了他当时的心境,会多难过才哭。
对于顾星沉,她肯定是喜欢的,许罂暗暗想着。
她热自由,可也喜欢他。
屋子有些闷,许罂把窗推开了一些。房间里有咔地一声响,是桌上热水壶水开了。许罂取了玻璃杯洗过,然后倒了一杯热水,又拆开了刚买的感冒药。
三种颜色的药丸,许罂按照说明各取一两粒,放在掌心里。
许罂走到床边坐下。床上的人安静睡着,顾星沉的睡姿大部分时候都是平躺着,很安静,很规矩。以前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夜,她嘲笑他,只有死人才像他那样死气沉沉地睡呢,活人都像她那样。
她一直嚷嚷,欺负他,结果把顾星沉气得两天没理她。
这种睡姿虽然死气沉沉的,但是还蛮顺眼的。
“顾星沉,醒醒,先把药吃了再睡啊。”
闻声少年的眉头动了动,皱起来。
许罂又轻轻摇了摇他手,那双眼皮白皙、睫毛很黑的眼睛,慢慢睁开一些。目光略麻木,像在她,又像没有见。
“不认识我啊这么着”许罂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摸顾星沉的额头,“好烫都烧糊涂了吧,那么大雨也不知道打个伞来,快把药吞了。”
刚在雨里对峙之后,顾星沉就靠着墙半昏过去,许罂才发现他额头烫得厉害。
许罂把人起来,药丸腾到顾星沉手里,却见对方盯着手心里的东西直皱眉。
“不想吃”
“那可不行,你脑子都烧得不清楚了。”
“乖。”
“赶紧的”
许罂伸手揉揉他脸颊,可顾星沉疲倦漠然,只是她一眼。
手顿住,缩回来。许罂觉得面前的顾星沉有点儿陌生那么的冷漠,而且眼睛里没有生气,她的时候也只是淡扫,像在一张桌子、椅子。
许罂不喜欢这种感觉,然后就发生了让她惊讶的一幕顾星沉把手心的药,全部丢进了水杯。
药片缓慢地溶解,有气泡,一颗一颗上升。
然后顾星沉好像累极了,又闭上了眼。许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神志清楚,起来是有些恍惚。
为了不影响顾星沉睡觉,屋里没开大灯,只有床头晕着一小盏。灯光下,水杯里药片慢慢溶成一滩残渣。
许罂拿起杯子晃了晃,残渣溶散,水重新变得透明。
“好奇怪。”许罂喃喃,瞟一眼昏睡的顾星沉,把杯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这样子能喝得多苦啊”
说到苦,一个画面闪现过脑海,许罂猛地想起有一次,在顾星沉家她误喝了一杯水,苦涩带点儿怪味的甜,难受得她至今难忘。
细细想来,顾星沉的桌上,教室桌子,好像经常有一杯那样的水。
所以,那泡的其实不是饮料,而是
药
这想法一跳过,许罂心头就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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