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只问道:“皇上到底怎么说的?这是定我的罪了?”
“我怎么知道?”承和恼道,“我去探皇上的口风,皇上却只跟我谈小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一个字都不提?!直到最后皇上才说了句‘想平安无事,就得想想朕最想要什么’,我问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只是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让我多想想,就让我退下了。”
崔嵬沉吟半晌,忽而有些喜悦:“看来皇上不打算治我的罪!皇上是想让我为他出力解决掉他讨厌的东西!”他焦急地思索,“是什么呢?皇上讨厌什么?皇上在烦什么?”
承和见他这样就觉得心烦,不屑地瞥他一眼,下了马车往院中走。崔嵬连忙跟上去,说道:“皇上没再说别的了吗?若是不能有的放矢,我担心会出更大的纰漏……”
“烦不烦?你不会自己想?这点事还要问我?”承和不耐烦道,“有我在你就死不了!还畏畏尾什么?想到什么就去做!别老拿朝堂上的事来烦我!”
崔嵬立即就想训斥她有违女德,但她身上的公主服制阻止了他恶言相向,他忍气吞声地说道:“你不也希望我在官阶上更进一步吗?这眼看就要成了啊!你不助夫君一臂之力,谁还能助夫君啊?”
承和焦躁地又想了想皇上与自己说的话,忽而想到什么,说道:“我进殿之前好像听到皇上在跟近侍斥责傅堂,说他辜负圣恩什么的……”
崔嵬皱眉思索了一阵,说道:“看来皇上是打算让一切都是傅堂所为……”他高兴起来,“那容易,我倒是有傅堂告诉我白界藤与乌云石的关系的证据呢,还有爆炸当晚调开值守之人的……”他见承和怒视着自己,不解道,“怎么了?”
“可笑!”承和烦躁地一挥手,“出去!今夜本宫独寝!”
崔嵬不明所以,想问明白却被承和的侍卫入内将他架了出去。崔嵬真是忍不住了,但刚说了一句“你这女子怎能——”就被侍卫威严的目光逼了回去,悻悻地甩袖而去。
又几日,北部传来北齐毁约叫嚣开战的奏报,皇上震怒之下在朝会上询问退敌之策,众臣缄默半晌,傅堂出列表示库房已毁,新式武器兵甲尽失,以北齐铁骑之强盛,当派使臣前往斡旋,以期最大程度减少大景的损失。当即有老臣反驳北齐毁约,大景师出有名,应当立即出兵应敌,我军气势定然如虹!金殿上很快分为“主战”与“主和”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还各不相让,皇上冷冷看着他们争吵不休,忽而一笑,问那“主战”的老臣:“要打,用什么打?”
老臣:“北齐虽铁骑凶悍,我大景言家军也不遑多让!从前本就各有胜负,如今即便没有新式武器甲衣,也当勇往直前拼死一战!”
傅堂:“先前和谈是因北齐主帅突然暴毙,后来北齐拖延履行和谈契约,言家军能突袭得胜靠的是新式武器甲衣,而现在北齐定是得了消息知道武库司库房被炸毁,新式武器甲衣一件不剩,才敢直接撕毁契约叫嚣开战!试问如此情状之下要如何开战?用什么来震慑北齐并大获全胜?你所说的拼死一站乃是两败俱伤之举,对大景百害而无一利!”
“说到底,就是失了新式武器甲衣,大景就没办法与北齐一战了?”皇上凉淡一笑,“那在新式武器甲衣生产出来之前,镇守悬鹰堡的将士都是靠什么抵御北齐的?仅凭一腔热血吗?”
傅堂略略沉吟,说道:“启禀皇上,恕臣无状——从前抵御北齐确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北部将士苦战久矣!还请皇上体恤边关将士及其家人,若能再次议和,大景得以修生养息,再造新式武器甲衣,何愁来日不能攻下北齐?”
那老臣也没了言语,他的两个儿子都折在对北齐之战中,确是满门忠良,却也因此害得妻子伤心过度早早撒手归西,如今晚年的他只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儿陪伴在侧,而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离府的。
崔嵬明显感觉到皇上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臣启皇上,傅尚书力主和谈,皆因他与北齐暗中勾连!武库司库房炸毁是他主导!就为了让大景在对战北齐之时无法占上风!北齐就会撕毁合约再次要求开战!傅尚书趁机和谈,北齐自然答允,傅尚书立下大功受封获赏,北齐却会因此再割我大景国土、再夺我大景金银!”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傅堂似乎并不惊讶,冷淡地看着崔嵬,还笑了一笑,说道:“哦?崔少司如此污蔑本官,可有真凭实据?”
崔嵬亦是冷笑:“我早已将证据呈给皇上!就等着你今日自露马脚!”
傅堂依然没有任何惧意,朝着皇上行了一礼,说道:“若皇上已有明断,臣静候落。”他垂头等待,却不经意地摸了一下自己官帽上的玉方。
玉方乃是一块通体无暇的白玉所制,上刻四爪雕龙暗纹,乃是御赐,并非一般官员可佩戴。朝中只有傅堂一人能在官帽上佩戴玉方,因他是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兵部尚书之职也是先帝所指。
他这轻轻一摸并无人看见,但皇上却看得清楚明白,这是傅堂在提醒他——顾命大臣轻易动不得。皇上想起先帝弥留之际的种种,一时心有惴惴,失了言语。
众臣都在等着皇上决断,但迟迟未听到一言半语,悄悄抬眼去看,只见皇上盯视着傅堂,脸上不辨喜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崔嵬很是心焦,他不知道皇上这迟疑代表了什么?明明说好的他上告傅堂,皇上以证据给傅堂定罪,就不计较崔嵬与爆炸案的牵连,眼下这是怎么了?若不能将傅堂一击即倒,那他定是要将自己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都退下,”皇上开了金口,“傅卿留下。”
众臣面面相觑却不得不遵旨,行礼后往外退去。崔嵬只得跟着往外退,却在一抬眼间看见傅堂恶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接着给了一个阴狠的笑容。崔嵬被吓得一激灵,连忙退出殿外。
众臣在殿外商议了一阵也不见皇上有别的旨意,只得先行散去。崔嵬心急如焚却也不能在宫中逗留,只得返回崔府。在路上也不知怎么想的,绕路去了南街靠近唐芷漩的宅院,想看看她伤势如何,还想与她商讨一番如今的局势,便让随扈上前叩门。
叩门一阵无人回应,崔嵬正想着唐芷漩这眼睛也没好能去哪,忽然一只大鸟从天而降直扑他面门,锋利的爪子在他面上剐蹭了一下立即振翅高飞,很快不见了踪影。而崔嵬面上流下鲜血,疼得吱哇乱叫,随扈惊得连忙要带他去医馆。此时宅院门开,唐芷漩向外看了一眼,见是崔嵬等人,便又“砰”地一声关门,听声音还立即落了锁。
“芷漩!”崔嵬又疼又怒地大喊,“我都这样了你都不给我拿些伤药吗?竟然还关门?!你良心何在啊?!”
随扈们劝说他此时不宜动气,背着他快步往医馆走去。崔嵬的脸火辣辣地疼,他捂着脸还在絮叨:“她定是没看清,对,她眼睛还没好,没看清是我,不然不会如此,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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