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日雪原中倒是极佳的伪装这个荒诞的念头在安吉洛脑中一闪即逝。
当然了,男仆们无需伪装,他们身着纯黑色侍者马甲与长裤,恭敬地接过安吉洛手中的小行李箱。
若“亚利基利血脉”等于天生银发的话,那么他们大概也是家族成员。
安吉洛知道在那些“枝繁叶茂”的贵族家庭中,真正有资格继承财产与爵位的唯有长子,落魄的贵族后代并不少见,可让亲属担任低阶男仆实属罕见,哪怕仅仅是血脉稀薄的远房亲属。
但安吉洛的困惑并未持续太久,他出身平民家庭,对贵族阶层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遑论亚利基利这种高贵古老、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想必亚利基利们有自己的内部规则。
巨犬尾随安吉洛跃下马车。
古堡外墙由黑石砌就,破败处蓄有雪粒,墙体黑白斑驳,笼在海雾中,朦胧黯淡,建筑顶部仅仅是一个灰鞯挠白印
建筑的各种凹陷与缝隙中被见缝插针地筑了不少乌鸦巢,那些漆黑狡黠的生灵扑翅来去,叫声聒噪。
此地海拔已超出树木生长线,四周呈现为冻原地貌,成簇的灰绿苔藓成了方圆几弗隆内的全部色彩来源。
安吉洛进入古堡。
古堡内部构造繁杂如迷宫,墙纸、地板色调皆晦暗沉郁,仆佣无论男女老少皆为天生银发且身材高挑,迭戈在前方引路,带好奇得忍不住四下张望的安吉洛进入客房。
客房壁炉烧得极旺,那条巨犬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应迭戈先生要求,安吉洛先换上了一身干燥且不沾狗毛的衣物,随后才去伯爵的卧房报到。
之前参与职位遴选时安吉洛听其他医师谈论过阿昂佐伯爵,他是一位相当神秘的贵族,或者不如说亚利基利家族整个就颇为神秘,这个庞大的家族极少接纳外姓者――有过,但极少,他们好像对血脉的纯净程度十分重视――他们主要采取“三代以外旁系血亲”通婚制,主要选择血缘关系淡薄的家族内部成员作为配偶,这不难找,毕竟他们家族的人丁太兴旺了。
除此之外,亚利基利家族成员从不在贵族们的社交场所中出现,用克希马的话说,每年的社交季他们都像冬眠的蛇一样蛰伏在他们的巢穴中,连王室成员的婚礼与葬礼都无法惊动这群隐世的贵族这相当无礼,但王室对他们极为容忍,据传这与亚利基利家族的家徽有关――盾与狼牙。
他们是王国的守护者,他们的先祖曾为王国立下赫赫战功。
安吉洛回忆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回过神时,他已被迭戈引到伯爵卧房中了。
厚重的猩红色丝绒窗帘直直垂向地面,隔绝光线,卧房华丽而阴晦。
一个身材挺拔的银发男人正病恹恹地坐在轮椅上,两条猎豹般修长结实的腿无知无觉地瘫软着,耷拉在地上,纹丝不动是下半身瘫痪的阿昂佐伯爵。
这太可惜了,安吉洛心想。
“伯爵大人您好,我是新上任的私人医生”安吉洛温声道,视线上移,扫向伯爵的脸。
那是一张英俊如神祗的面容。
几绺银色额发凌乱垂下,搭在英挺的眉骨上,或许他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梳头。眉骨下,一双熔金色的眼睛嵌在大理石般苍白的眼窝中,正瞥向安吉洛,眸光灼亮,仿佛亢奋至极,可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死紧,又不像是高兴的模样或许他的眼眸天生就是这么灼亮,浅色虹膜总会给人以“明亮”感。
伯爵轻轻“唔”了一声,示意他听见了。
他的唇角不友善地微微下坠着,犹如在刻意宣布“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显然管理一个庞大的家族并不容易,他时时刻刻都在维持家主的威严。
安吉洛好奇地端详着伯爵。
伯爵的脸带给他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安吉洛怔了怔,他从某段模糊的记忆中挖掘出了一个与伯爵五官轮廓肖似的人当然,论总体,他们并没有那么像。
发色、瞳色、肤色、气质这些完全不同。
况且,伯爵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瑕疵,更别提贯穿右脸的伤疤与失明的右眼了。
那一抹模糊的怀疑像条湿冷的泥鳅,滑溜溜地钻入思维的孔隙中,倏然不见了。
“把我抱到床上去,”忽然,伯爵命令道,“我要休息。”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予人以中音提琴的细腻感,毫无声带受过重挫的痕迹。
“呃,好、好的。”安吉洛本来想问“可是护工在哪”,但又怕这会显得他懒惰多事,遂咽下疑问,朝伯爵走去。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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