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言官尽数聚集在高拱门下,故旧门生都身居要职,恰好冯保又在此时说高拱结党。
但凡皇帝将这些罪状与现状一对应,就应该会对高拱起疑心。
若是本身对高拱有恶感,他便能从表情上看出来了。
届时才好考虑要不要更进一步地影响皇帝。
可惜的是,皇帝脸上丝毫看不出有半点疑心,或者是嫌恶。
恐怕,这位新帝对高拱印象还不错。
这下他更不好直接针对了。
吕调阳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先帝亲自御批的妄言,说其中尽是不实之语!”
“譬如,说元辅贪污了不下数十万金,但论及银两去处,只能说是被盗匪给偷劫了。”
“又说科道官全是元辅的亲信,先帝问他,你难道不是科道言官?他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至于说元辅培植亲信,提拔党羽,包括门生宋之韩、韩楫等人,先帝直言他是胡乱攀扯。”
“还说,张四维的侍班官,是贿赂元辅,把王锡爵挤下来的,先帝亲口说张四维学识不错,是他授意。”
“如此种种,足见是妄言。”
朱翊钧漫不经心听着。
他看得出来,吕调阳故意上眼药的行为。
毕竟,宋之韩、韩楫这几人,正在被说结党呢,若是常人,难免会疑心一番。
这些弹劾的真真假假。
数十万金这种屁话,是听都不用听。
但是科道言官都是亲信这事嘛……现在倒是很明显的。
还有张四维这事,他可是知道王锡爵就是这事不服气,拒绝给张四维腾位置,才被扔去南直隶的。
但此时不是分辨这些事的时候。
他心知,吕调阳在想什么。
吕调阳大概是要的是,把水搅浑,保下冯保。
但朱翊钧要的却不是这个结局。
他突然感慨道:“朕本以为我大伴是太监,受了言官们的敌视,才有这番弹劾。”
“却没想到,连元辅也受过这个委屈。”
“朕突然明白,那日张阁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吕调阳疑惑地看着皇帝:“张阁老?”
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张居正到底和皇帝都说了什么,竟然也不与自己通个气。
现在心里没底,好生被动。
虽说刺探圣听有违人臣之道,但是为大事故,变通一下也是好的。
怎么能对自己只字不提呢。
莫名想起六月初六那天劝进,自己劝高仪祭文不要太佶屈聱牙,别让皇帝看不懂,反惹得张、高二人摇头失笑。
初时还不明白,如今听闻这位皇帝日讲进度一日千里,回过头来才意识到——有无进内阁,对皇帝的了解程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步天堑啊。
朱翊钧也不卖关子,继续无中生有,哄骗吕调阳道:“彼时张阁老与朕议论了一番考成法。”
“论及权责相应这一点,曾说道,人主若是不能使臣下权责相一,轻则贪腐成风,重则朝政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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