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知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说着,迈开腿往一边院子里去。
洛染只好跟上。
白芨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让人将院子打扫出来。
沈聿知看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对洛染道:“你看看还需要什么,跟白芨说。”
洛染哪还有心思顾这些,敷衍地看了一圈:“不用了,已经很好了。”
沈聿知摸着正屋中一尘不染的桌椅,缓缓道:“这个院子祖母已经为你准备了十五年。每年夕晴的院子里新添了什么,祖母也会命人给这里添一份。她总说,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应该差不多。”
洛染的眼睛有些湿润,哽咽道:“表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久不回来看外祖母的。”
沈聿知摇摇头:“不怪你,姑丈忙,没有皇上诏书不得擅自回京,我们都懂。你几个月大就离京,与洛家沈家都不亲近,我也理解。可是染染,你知道么,十年前祖母一场大病差点就去了。”
洛染双手捂住唇瓣,哭着摇头:她不知道,没人跟她说。
沈聿知却语气很平静,继续道:“祖母和父亲都不让人告诉你。可是那些日子,祖母水米不进,是父亲整日整夜坐在她床头,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念叨:娘啊,儿知道你想念清音了,想去看她。您能舍得儿子孙子孙女,可您舍得染染吗?染染从小没娘,以后嫁了人婆家欺负她怎么办?还有,您还没听过她亲自叫您一声外祖母呢,您甘心吗?”
洛染瘫坐在椅子上,已经哭成了泪人。
沈聿知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那时候他也小,只敢躲在门后偷偷地看着父亲和祖母:“后来说也奇怪,父亲如此跟祖母说了几次,祖母竟奇迹般地醒来。醒来后吃了整整一碗粥,我到现在还记得祖母当时信誓旦旦的样子。她说:我得好好活着,活着听染染叫我一声外祖母,看着她嫁人,看着她生孩子。”
洛染双手捂住脸,整个人蜷成一团:“表哥,对不起,对不起……”
沈聿知叹了口气,本打算心硬到底,可还是没忍住走到她跟前,轻轻摸着她的头顶:“染染,如果你过得好,沈家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只远远地看着你就行。如果你过得不好,沈家永远是你的家,你懂么?”
洛染哭着点头。
沈聿知摇头,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你不懂!你若是真的懂就不会跟那种人有牵扯!你知道傅今安是什么人吗?在他眼中,没有善恶,没有忠良奸佞,他是皇上手中名副其实的刽子手!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你有苦衷可以跟姑丈说,跟沈家说,而不是凭着一腔孤勇,把自己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沈聿知也渐渐冷静下来。
抬起洛染的下颌,轻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好像哄孩子一样柔声细语:“染染,跟表哥说,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洛染在他的安抚下,情绪终于平缓下来。这件事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日日夜夜难眠,喘不过气来。
多少个晚上,她睡觉去恭房都要小心翼翼,就怕谁不小心闯进来发现身上的秘密。今日终于有人发现,她却松了口气。
只犹豫了一下,便从元宵那晚的事说起。
后来,就连洛染自己都觉得奇怪,不能跟爹爹说的,竟然在表哥的三言两语下就和盘托出。
或许是表哥的声音太温柔,让她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当她说完,沈聿知半蹲在她面前,低着头半天没有动静,按照他心中猜想,洛染回京也才不过几个月,与那人顶多是有几次接触而已,谁知……
沈聿知的脸已经阴沉得不像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牙齿咯咯作响。
洛染被眼前的表哥吓坏了,忙抓着他的手臂语无伦次地安慰:“表哥,你别担心,我没事,真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别生气,好不好?”
最后又不自觉地流出眼泪,她真的很害怕这样的沈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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