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锦绣的生意出奇好。
还真被张斓说中,不仅是生丝,连绸缎都跟着涨,特别是传出子衿在收绸缎的消息后,越来越多的商家选择惜售。只有锦绣还像往常一样供货,虽然涨了价,却低过市场价。
此举明面上收到不少老客、新客的口碑,可是暗地里得了便宜的那些人,又毫不顾忌的嘲笑着张斓。
锦绣的客厅内,正坐着五位桑蚕园主,满脸笑容的看着张斓。五人说明来意,却让张斓听不懂了。
“曹先生的意思是,继续给我们锦绣供货?”这五位园主的园子已经租给了江正召。按租约,园内所产均不再归他们所有。张斓看着大家问:“各位先生是又开了一个园子?”接着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锦绣对丝品一向有要求。”
曹先生笑道:“大家合作多年,锦绣的要求,我们当然明白。如果我们继续给锦绣供货,那所产一定是来自原来的园子,品质与之前完全一样。这点,还请小姐放心。”
“可你们的园子不是已经……”张斓没说下去,疑惑的看着大家。
五人互看一眼,曹先生转头微笑道:“不瞒小姐,我们打算毁约。”
“不错。”一旁胡姓老者也微笑道:“赵、黄、孙三家,看不惯江正召的做法,已经在为大家出头,只是那个江正召实在过分,根本不见这三家家主。不过,没关系,这次傅先生也会出面,再加我们签约的三十几家园主,已经准备好同进共退,向江正召讨个公道。”
张斓被他说糊涂了,“三十几家?讨公道?”当初是你们追着江正召要租给他,怎么就变成要讨公道了?如果没记错,好像上次就签了三十几家吧?
“对,是全部!”另一位庞先生激动了,“这次是大动作,就这几天!不过,小姐放心,今后,我们的丝品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不仅如此,今后只要是小姐要货,我们优先给小姐。”
张斓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各位,大家合作这么久,有些话张斓就直说了。”
曹先生点头,“小姐请讲。”
“我想请各位不要退租。”张斓正色道。
庞先生笑起来,“我们知小姐是好意。大家都讲信用,我们不会不赔。不过,我们肯定能逼得姓江的小子,按我们的要求来赔。再说,现在原料价格这么高,就算这边赔了,我们也马上能赚回来。”
“不是。”张斓摇头,“我担心其中有诈。”
“能有什么诈?”对这个小姑娘,曹先生本就看不起。听张斓这么说,瞬间不高兴了,冲口道:“如果有诈,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没你这小姑娘看得透?”
“老曹,不可无礼。”柴先生是这些人中最年长的,皱着眉头制止住曹先生。“小姐,我们此来就是想续之前因出租园子断了的约。”原本几人来续约,也是想在英国公这里讨个好。
张斓微微笑了笑,“这几期,我倒是收了不少了,目前看应该够用。”
“我们是看在之前长期合作的份上,才来锦绣。”曹先生脸上多了些嘲笑,“如果小姐不要,那等需要的时候再来与我们说吧。相信那个时候,品质、价格都是次要的,能买到就是赚到了。”说着,喝了口茶,“话说完了,我等也该告辞。”曹先生的脸已经冷了。真没想到,这个不识趣的小姑娘居然不要!
张斓也拿起茶,想了想仍不死心的劝道:“曹先生,我知道不能说服各位,但各位毕竟是从我初到苏州之时起就一直合作,是否考虑下刚才的建议。因为我觉得,若是退租,就是平白让江正召赚了一大笔银……”
“小姑娘就是目光短浅!就算给了他那些银子,他还能买到丝绸还是原料?那什么国的西洋人归期已定。到时他交不了货,就知道不该一人将这么大的单子独吞了。”庞先生激动道。
在座几人纷纷点头,私语道:“就该让他吐点出来。”“哼,到时候有他好看。”
“可那单子本就是他的,这不存在独不独吞吧?”原本只是好意提醒,这话让张斓有些不高兴。
柴先生急忙打起圆场,“对对,小姐说的对。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说着,示意在座几人起身告辞。
李磐一直候在门口,见几人离开,就进门道:“小姐,刚才有几名湖州来的桑蚕园主,想见红绫姑娘。”
站在张斓身后的红绫一怔,急忙道:“他们在外面?”
“走了。不过,让我带句话,他们问,姑娘收的蚕茧能不能加点价,或者允许他们毁约退赔。”李磐看着张斓。
张斓笑了笑,解释道:“我拿我的私房钱去收了些蚕茧。”
李磐点头,不好意思的说:“之前是锦绣的现银不充裕,现在倒是有银子了。小姐,我是来劝你加点价收下的,对方要的不多,只须加价二成即可,这比市场价低。”李磐见张斓不知在想什么,又小声说:“这次锦绣没收任何蚕茧,那些货可以算锦绣收的。”
张斓微微一笑,摇头,“若是他们愿意退一赔二,那就退吧。”
“小姐。”李磐急了,“后期的蚕茧价格肯定还要涨……”
张斓摇头,“锦绣的订单就这么些,就算将这些原料转到锦绣也意义不大。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市场大了,而是人为。”
“小姐,西洋人那三年约……”李磐提醒。这可是大明以外的市场,怎么不是市场大了?还是巨大!
“这三年约给的是子衿,如果现在西洋人要的是成品丝缎,那他今天可以在苏州收,明天就可以去蜀中。对锦绣而言,客人还是那些客人,一个没多。便宜我不想占,但不想载在这上头。”张斓解释道。
而且这其中可能有诈,因为没人会这么傻,一会收生丝、一会又收绸缎,更何况是手中拿着巨资的宫中代办太监。
李磐点着头,但心中并不太认同。早就查过江正召有宫里的后台,他能拿到西洋人的订单不奇怪,但如果不是一开始小姐就与那位江公子闹的不愉快,锦绣也不是不能在子衿的身上挖一块肉吃。现在,只能当个局外人,看人家赚钱,不知道三年后,锦绣还能不能在苏州立足。
哎,女子当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做事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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