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笙撇嘴一笑,问:“可这降魔大会又在哪里开,又由哪派作东呢?”
天枢道长道:“此事关系到我们仙界名声,需万分谨慎才好。我们两派作东自然不可,白泽观那边,现下已乱作一团,更做不得指望。况且无论谁主事昆仑,都不大可能同意让这等事情在昆仑发生。不过那位白姑娘和奇龙砚此刻正在天禄岛,既然宝物在天禄岛上,我想降魔大会若在天禄岛举行,也是名正言顺的。”
黄玉笙道:“天禄三仙又不蠢,怎么可能轻易同意此事?他们天禄岛素日里与世隔绝,淌这浑水于他们又有何好处?”
天枢道长笑道:“师妹,这天底下,但有些本领的人,谁又是甘于寂寞的?天禄三仙所以隔绝于世,不是他们不想与我们仙山往来,实在是另有原因。那岛主是星辰子的徒孙,星辰子又是被我们祖师爷逐出山去的,这层关系在,他这身份终究尴尬。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都是我师伯在凡间授法的弟子,当年我师伯还在的时候,他们二人与玄鹤宫还有些许往来,后来我师伯一死,他们与玄鹤宫的往来便日渐稀疏了。何况我们玄鹤宫俗修弟子一早便分化为两派。一派认为我在四代弟子中资历最深,来日应由我继任掌门之位,一派则认为我师父本是捡了便宜才当上掌门,我师伯大弟子晏孤鸣既死,最有资格承接掌门之位的应是陆白英才对。”
“想来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是支持天玑道长的?”
天枢道长捋须道:“你想呵,陆白英原是我师伯二弟子,若我师伯未死,没了晏孤鸣,首选继任人自然就是她。我师父飞升之际也不知顶了几多压力,才将掌门之位传到我手上。其实在他飞升前五年,为了预防山中内讧,他早布局一众俗修弟子,与他们些许承诺,令他们效忠于我。一旦天玑造反,这些俗修弟子便赶来丹霞山助我平叛。不过好在师父的担心没有发生,天玑道长这许多年对我倒还敬重。说起来,多数时候我们玄鹤宫还是一团和气,上下齐心的。就算私心里有些嫌隙,明面上总算过得去。可是过去支持天玑继任掌门的俗修弟子却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黄玉笙点头道:“听谢师兄如此道来,我便想得通了。说到底,天禄三仙邀你前往天禄岛,一方面是为了剑谱,另一方面是借此机会与玄鹤宫修复关系。不过我要提醒师兄一句,这三人实在不容小觑。他们当真在天禄岛作东举办降魔大会,不管那白姑娘是自愿献身还是被逼无奈,总归要牺牲一个凡人。他们不会不知,以活人性命祭法乃仙门大忌,虽然到时候我们三派都牵涉其中,真要担这违德之责,恐怕他们三人是首当其冲的。凡人都知无利不起早的道理,他们三人若甘担此责却无所私欲,那倒是怪事了。”
天枢道长笑道:“我若没有猜错,天禄三仙无非是想找我们做靠山。别的想法,他们不会有也不敢有的。”
“你也不怕我们上得他们的岛却出不来?莫要忘记我们才将吃过亏,凡事还需谨慎才好。”黄玉笙道,“不过谢师兄,那奇龙砚究竟有何神威,竟值得我们仙界如此大动干戈?我们重明观立派以来,从无取凡人之心祭法的先例。我丑话说在前头,除非那奇龙砚确有非凡之处,否则,这降魔大会我是不会参与的。”
天枢道长道:“实不相瞒,奇龙砚本身并无多少威力。不过,只要以奇龙砚修炼内丹,有事半功倍之奇效,更重要的是,这奇龙砚与玄凰圣君的五麝神鼎有些许联系。据我所知,由这奇龙砚亦可炼出媲美太华伏魔珠的神丹来。”
对天枢道长所言,黄玉笙未予质疑。离开后山,回了房,黄玉笙唤来顾乘风、苏荣和两名册外弟子。她怕丹霞七杰偷听,画了两道灵符,吩咐两名册外弟子以真元护符,阻断外来法力。
顾乘风看出来,重明、玄鹤二派关系已不复从前,低声问道:“师父,你如此防备,莫不是玄鹤宫里有奸细?”
黄玉笙摇头苦笑道:“若是出了奸细,只管拔除便是,反倒简单了。方才天枢道长带我去后山密谈,他竟说起奇龙砚来。本来他才去了天禄岛,提到奇龙砚也不算稀奇,怪就怪在,他说那奇龙砚有精粹修为之功,又可炼化神丹仙珠,可是我明明记得你上次说过,那奇龙砚除了克制五麝神鼎有奇效,并没有别的大用。”到此处,她又看看苏荣,说:“你们两个都仔细回想,那灵毗上仙可说过别的话,兴许是风儿说漏了?”
苏荣瞥一眼顾乘风,对黄玉笙说:“除了克制五麝神鼎,有关奇龙砚神威的细节,灵毗上仙确未多言。她只说欲令奇龙砚灵须复萌,唯有以法换法,以道换道才可。”
“崆峒山门徒修的都是玄鹤宫法门,复萌奇龙砚的灵须若有此等代价,天枢道长是不会不知的。奇龙砚能驱驭五麝神鼎固然也算得上乘法宝,可是他又不知五麝神鼎的法门要义,便是从狄樱手中夺走五麝神鼎,于他玄鹤宫并无多少裨益。”黄玉笙道,“丹霞山最不缺法宝,他们自己收服的宝物纵然难比五麝神鼎,那许多宝物合力之法,岂是五麝神鼎一件宝物可比的?天枢绝不会仅仅为了驱驭五麝神鼎便冒道行尽失,甚或仙根折损的风险。除非他想糊弄我们,叫咱们替他冒险。”
顾乘风道:“师父,虽说各人有各人的私心,我总觉得天枢道长不会是这样的人。”
黄玉笙反问:“难道是灵毗上仙撒了谎不成?”
顾乘风道:“其实玄凰圣君自立门户以后,所修法门虽仍以苍南咒为根基,其门徒三华运转之道是另有发展的。丹霞山上的人未必推演得出玄凰圣君门下法术仙宝的阴阳五行运化之道。有件事说起来,我倒差点忘记了。听说奇龙砚的秘密,天枢道长还是从付千钧那里得知的。”
“你是说,兴许天枢也是受人蒙蔽?”
顾乘风道:“天枢道长有无受人蒙蔽我自然不敢妄断。不过我坚信天枢道长绝不会有意诓骗我们重明观,甚至怂恿我们以身试险。”
黄玉笙叹道:“以我对天枢的了解,我自然也不愿相信他会做出这等事来。可是风儿,凡间有句话说得极好,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说眼前吧,那韩中直虽有几分滑头,素日里倒看不出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你们万万想不到,此次白泽观突袭丹霞山,领头的是上官龙,背后使劲怂恿的,竟是韩中直。”
顾乘风道:“会不会是窦虎忌惮上官龙,随口胡诌的?”
“我就是怕他不敢说实话,骗他说上官龙已为我们重明观阵法所囚。据他所言,丁贤梓一个月前,每到子时便在丹房内躁郁不安,好几回冲出丹房,直奔后山九寒泉,以泄躁火。想来是他去年所受伤情未愈,他又急功近利,强行练功,以至邪火郁积,经脉受损。”黄玉笙看着晃悠悠的长明灯,接着说,“上官龙其时并不急于动手。他虽仙资平平,倒不是个冒失人,依他的性子,还需等到丁贤梓经脉之伤进一步恶化,以至仙根折损之际动手方才稳妥。然而韩中直却成日里嘀咕着,又说丁贤梓道行极深,万一他突破玄关,修为更上一层楼,此后便再无这等机会;又提醒上官龙现已修行六百年,虽然平日里小心翼翼,恐怕再过几十年仙根便不堪其法力之盛了。万一到时候油尽灯枯,上官龙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便是寻到借体重生的机会,人家仙资稍优越些的,他也难得成功夺舍。不如趁现在他肉身尚佳,取丁贤梓而代之。只要炼成元婴珠,上官龙先天之不足自然可以弥补了。”
说到此处,黄玉笙回身看着两位弟子,笑道:“再稳当的人,耳根子叫这歪风不停吹着,总有动摇的时候。依窦虎所供,正是受韩中直蛊惑,上官龙才下定决心,扳倒丁贤梓。上官龙先假传命令,将李冬寻和宋渠支下山去,再将尚未收买的册外弟子安排去天山采摘仙草,说是为丁贤梓炼制丹药之用。随即,他在昆仑山上布下重重瘴法,与一众叛徒合力,才制服了丁贤梓。”
苏荣道:“如此说来,师父和师兄师姐在黄羚谷遭白泽观暗算,主谋的必定是上官龙和韩中直,而不会是丁掌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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