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哼一声,回头--他已不在,她的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她总是追不上他,追上了,也会被他溜走。她轻轻摸上画棱,她对他的画埋怨:“又骗人!你这个人从来不说心里话,我当时就是不懂,才会被你骗到,伤透了心;那个女人看来比我更聪明,不仅当年得到你,还能让你这么多年都忘不掉她--什么守侯,根本是爱吧,是这种得不到的爱,让你仍然这么悲伤这么渴望的爱。”跑到小酒馆狠狠喝了几杯,顶着风出来,又想找一个睡觉地方,手伸到夹克里掏钱包,不知多久没剪的野人指甲被卡到,手提出来,一串钥匙也跟着出来,其中一把,崭新簇亮。睡觉的地方啊,这把钥匙还有点用处。他有他家的钥匙,他自然是有的,那个人的房子也多,这只是靠这街区近的一把,他们用过一次,当然也是为了那个人的办事方便。很多年了,因为一直没用,还跟新的一样。果然,这个大房子也还是跟新的一样,没有人气,只有定时有人打扫的类似于宾馆服务的气味。本来是想先洗澡的,但他累极,打开水龙头,就开始坐在马桶盖上打瞌睡,打到后来东倒西歪了,只能等不了,赶紧拧上蓄了半池的水,径直去睡觉,选了三间客房的最后一间,不知怎么想起白雪公主,偷吃了矮人家的饼干和水,又缩手缩脚选了第七间小床铺,睡得正香甜,最后还是被顺藤摸瓜抓个正着。他本来困得要死,真躺在这真丝缎的蓝色大床上,竟然了无睡意--他真是蠢笨,怎么会想谁到这?光只看见身底下这蓝汪汪的颜色,他就已经立时回忆起不该回忆的,浑身不舒服。不舒服,绝对是不舒服,还有这浑身发热一样的燥,攻心一样的急。屋子里幽暗,除了他的味再没有别人的味,也不可能留下那个几辈子没在这留宿过的人的味,但躺在这张床上,他好象又恍惚陷在那张早在几个月前就离开的蓝色大床上;他一定要忘记的,那些火热的,被利刃穿透过的余韵,被大手抚摸过全身的战栗,男人会一点点地勾起他的欲望,把他含在嘴里,沿着形状一点点舔噬,他推他也没用,他会先只用口就让他高潮,再接着就是接吻,交换唾液和精液,牙齿揪着他的舌头,直到他的舌根开始发苦,他离开他一段距离,他知道他要拿什么,他在床上失去力气只有等待,然后床又陷下去,那个人明明知道他疼痛,还要把粗硬挤入进他的内口,他一声不吭,那人还是要开始动作,开始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在到占有他上--、全都是幽暗,全都是不堪回首,他绝不承认这些是什么见鬼的销魂。他绝不承认他这六个月的禁欲就能要他的命。本来是没事的,但他又开始画画,他画时,本来就像被灌满海洛因的针头戳过一样,满头脑的亢奋,画完了,那种昂扬的兴奋残留下来,融在血管里,成了生理的欲望,就这么简单。他伸手,抚摩自己,想解决自己正常需要,但没用,他的欲望没有反映,只是他的身体在高热一样持续急燥和空茫。手指想握住什么,紧抓住什么,却只有握紧,拼命忍耐。他的身体显然需要另外一些东西,他的头脑并不需要的东西。酒精加速灼热奔窜的速度,他的头脑现在不派用场,他的手自动摸上床头的电话,他拨那个号码,响了一声,他自己反被吓一跳,立刻把电话放下,愣了下,把插头也扯下。摸了把脸,通红滚热,他简直怀疑自己刚才灌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到底是烈酒还是春药,太离谱了!怎么会有这种反映?他这几个月都一直很正常,他根本不需要那种违合的相好,他要找也该去找个女人,他在兴奋个什么劲?他只是画了一幅画啊,但为什么好象解禁一样开始放荡淫逸、胡思乱想?他赤脚跑去冲冷水澡,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果然见效,立竿见影,但他也不打算在这破地方待了,零零碎碎套上所有衣服,他逃难,要赶紧逃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横冲直撞,没头苍蝇一样,他仓皇拎着自己的老夹克,一只脚光秃,一只脚踩着半个鞋,裤腰带松跨着,头发乱糟糟湿淋淋,他就算赶着要到安全的的大街上丢人现眼,也不能留在这里。他走到门边,他还没触到门边,就听到开门声了,和钥匙晃荡的回声。刹那如雷击,不知所措,是抢先把门反锁,还是先推开门冲出去就跑?--他脑袋只是蒙住,他现在好象破门而入的小偷,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拎了一麻袋东西得意洋洋要照原路返回,谁料到只听见主人家正在开门。他惊跳,却只照原路返回,一路扔了累赘夹克,把鞋子都踢掉,他跑过长长的走廊,经过软软的白羊毛地毯,重重跳到刚才的蓝床缎上,他头枕好,拉过被子,蒙盖住自己,从头到尾。他在被窝里喘着气,现在还是午后吧,外面阳光亮堂,他却抖抖霍霍困在软绵绵的黑暗里--别看到他,直接就走了吧;最好也根本不是他,看到睡觉地方被占了,那样自觉就走掉算了吧--他知道自己异想天开,做贼心虚。他咬牙,在不透气的黑里喘气、脸憋红。什么都听不到。他像蚕一样裹住自己,完全安全。21他咬牙,在不透气的黑里喘气、脸憋红。什么都听不到。他像蚕一样裹住自己,完全安全。--啊!他咽下低叫。他被人摸了,人的手,不知道怎么伸进来,已经裹得这么严实,怎么还有缝隙让他伸进来!伸进来,摸到他的皮肤,是他后背粘着的衬衫,被水和汗浸湿。他往里面缩,手一时追不上,就没碰到。他更缩成虾米状。他竖着耳朵--传来的,就是悉悉索索的声音,笨得像猪都能听出来是在脱衣服!--猛地甩开被子,他就跳下床,低头,绕着,往门跑。被拉住,一下子就被拉住,被凶猛的力道拽过去,推挤到冷冰冰的墙上,用强壮高大的身体压着,鼻子嘴巴就全是他雄性的味道,全是霸占的气息。他扭开头,不看这个眼前活生生的人,不看这个消失掉几个月的人,本来应该永远消失掉,但他自己打了那个电话,暴露的,岂止是行踪?他一声不吭。只手脚紧张僵硬,并不挣扎反抗。男人都看到了,自己压着的瘦高身体,没有往常的乱动乱挥,而是跟它的主人一样,发热,潮湿,贴着他发着细微的抖。“这么想要我吗?志。”高大男人出言挑逗,一如既往地低沉,和有意加深的性感,低身留恋着对方纤细的颈子,在脉动的熟悉地方,重重咬下去,这是老虎扑食羚牛的第一反应,第一击就必须致命。他咬牙,不呻吟,抬高的脖子却显出奉献的快慰,被咬着,被尖尖的舌头舔过,他再羞耻,还是被酥麻窜流全身。他扶上男人的宽阔肩膀,脚开始哆嗦,整个身体无比敏感,每一个流连徘徊的亲吻都成了折磨。他一点都没想到,怎么会变成这样!“连自慰都起不来?”男人明显是取笑,手掌贴在自己猎物脖子上的红印,慢慢抚着,细致观察对方动情的反应,确实是动情。他光是摸着他的颈子,竟没有再强烈的举动;以往总是急于拐他上床,现在却像骤然来了慢腾腾调情的兴致--他当然清楚这男人一贯的坏心眼,此刻却也无力挣扎出甜蜜晕眩的牢笼。他的气越喘越急,贴着男人的心口像要蹿出胸腔,他闻着这个手段十足的人慢慢罩住自己的气味,熟悉的麝香,淡淡的烟味,他同样激动得全身都在激荡热流。男人还不放过,就是在他耳朵边上吹着麻麻痒痒的气息,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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