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炼筋骨皮,内炼一口气。
既是拳术要诀,也是炼道精义。
道家炼道,有符道、丹道、鬼道等,但其中关键在于‘引’字。
内炼的一口气,是道家升仙得道之基,非万不得已不可也不舍轻用。符也好,术也好,都在于‘引’字,以体内之气引天地之气,或符或术,体内气只当‘引’非为用,但即使作引,亦会消耗,是为亏损。
正因亏损,道家崇尚隐世,离紅尘,闪斗争,一心精炼体内气,指待霞举升仙。但往往祸福天定,因果相缠,一劫一难岂是隐世离尘能躲得掉闪得开的。
随张太极开创拳术山门,拳术枝繁叶茂,简单的拳诀又合道诀,不知明前的幾许山门因而破败衰落。渐渐的,炼道人间的战斗分出两种形式,拳战与术战。
拳战定高下,术战分生死。
不知从何起,拳战术战传遍江湖,只定高下无分生死的拳战大受炼道人的喜爱。道家在这其中起了推动,拳脚耗精甚、耗气微,又能解决恩怨,对于不肯不舍亏损的道家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一段时间中,拳术大盛,衍生出各流各派,在江湖里可谓百花齐放。但短短十年,形势又生了变化。有人拳战落败,高下立分,心生怨怼,一术杀尽拳战胜之人的全家,引得江湖一阵风生鹤唳。
随后,江湖里便卷起歪风邪道。拳战先分高下,再术战分生死,轻则一人亡、满门灭,重则抓魂弄魄永世不得生,好一阵的腥风血雨。
后来,拳战这‘文雅’的方式沦为好友间的切磋。真正搏杀时,无分拳战、术战,全是死战,为达目的各施的手段。
毛十八曾与王欧阳拳战,两人的关系极可能与王欧阳口中提及的一样,曾是至交好友。但这么一对,如何变成这般,毛十八沦为生魂,王欧阳亲手镇于鬼门关,一则当镇物,一则当补‘气空’的补品,当真魂尽其用,用了复用。
王欧阳神情略显复杂,淡淡回道:“你我拳战,我临高,你当下!”
目中青芒跳动,萧平途动了动手腕足踝,短短吐出两个字,“未必!”短短一米距离,抬足,探抓,瞬息而过。
秦老汉一面关注萧平途,一面左右张望,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木有!
萧平途刚一动,王欧阳已瞧出明堂,讶道:“道念?”同样一抓探出,两个人的手腕交碰在一起,两人躯体同时顿了顿,才真正的交手。
刚刚的手腕交碰,唤作搭手,以往两人交手便以搭手为主,既能切磋又不失和气。但这时,搭手却成了搏杀的开始,也不知两人停顿的那瞬间脑中闪过了些什么。
是怀念?是叹息?是复杂?抑或是什么……
萧平途与王欧阳方寸间辗转挪移,快慢、刚柔、轻重、阴阳转换写意,信手拈来,当真棋逢对手将遇良材!
魌屹立在方寸外,全然成了旁观,冒然进入反会似三英战吕布中的刘备,不仅拖累,也影响搏杀。
赵太公杖走龙蛇,已在地面画出巨大范围的篆文构成的字局,对于不远处的搏杀仿若不知不察,全心全意,当得一个‘专’字。
拳脚交锋,道念碰撞,萧平途与王欧阳的搏杀渐趋激烈。哪一方稍露破绽便是人伤道念破的局面,拳脚上你来往往,快慢有道变化多端。实际两人当得一个‘硬’字,硬碰硬,变化皆是外在表象,拳脚硬碰硬,道念硬碰硬,道心硬碰硬,将‘硬’字专注在底。
孟菲双拳攥紧,目光闪闪,一眨不眨地望着,因与萧平途中途停手而停滞的突破又开始了颤动。道念交锋,气机牵引,精神火花毕露,引人入胜望而却步。
她仔细地看,細細的品味。萧平途的动作招式与她交手时区别有,但不大,可偏偏給她的感觉天差地别,举手投足间,又有血海中搏杀的死亡,又有悠然中自得的生机。死亡与生机奇异的交融在一起,仿佛阴阳:和合的太极,又似是而非。
闭目体味,脑中回想,排除外在感官的影响,全心全意去感知绽放的精神火花。两块规整、的石磨浮跃在脑海中,一块名为死亡,一块名为生机,两块叠加融合,构成可磨尽道念、精神的墨砚。
墨砚,便是萧平途如今的道念。将杀生拳信手拈来,杀伐养生,去糟留精,只取死亡与生机,化作墨砚,磨尽死亡与生机中的万般诸物物,不管你妖魔鬼怪,不管你仙佛圣贤,一墨砚,两石磨,只管磨灭。
孟菲浑身一颤,骇然地睁开秀目,目中的刚强有增无减,铮铮有神。刚刚那一瞬,她仿佛与萧平途体内的那人精神交融,传承,精神的传承。
难怪……难怪她能感知出、体味出,墨砚墨砚,独黑而存,一黑吞万色,二磨尽万物。传承,那人在以精神作传承,难怪她能感知出,但对王欧阳的,除了碰撞引起的涟漪,什么也感知不出,圆融尽敛,点滴未露。
王欧阳这时笑道:“吾道你毛十八果真大公无私,却也惦记你那点区区传承。今时今日,传承无用,吾当自走一条通仙路,轮回升仙,挡吾之劫之难,尽可来之。吾皇天师何曾俱之,你等愈是阻拦,劫难愈是艰难,天地万世才可知,吾当得‘真仙’二字!”
恣意狂放,目中无物,霸道王道,尽在一言,这便是王欧阳,皇天师王欧阳。
萧平途平淡至极,目中青芒尽敛,另一股道念迸,己心补天心,大义胸中坐,口中斥责,“你罪!当诛!”
一言诛心术对一言诛心术!
王欧阳自称万般术在心,由我不由你,一言诛心,字字珠玑,字字诛心。
萧平途大义在胸,己心补天心,一言诛心,墨砚黑万色,二磨尽万物。
“来得好!”王欧阳豪情万丈,体表莹芒流转,,一只玉笔图案悬在印堂。
拳脚交锋,术暗战,口也诛,笔亦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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