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船队便到了金澜皇城的码头,外部的船只不能进入皇城内部,因此石惜只带着石不换和两三仆从上了金篷船,往皇城内部去了。
石离第一次进皇城,对里头的规矩不甚了解。石不换一路不厌其烦地讲解,她只是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着姐姐的事,一转眼便将诸般繁文缛节都抛在了脑后。
在皇城里七拐八弯地走了一阵子,终于见到了石述忠。石离与父亲久未谋面,感觉他比上次相见之时又苍老了许多,心里一酸,道:“爹爹,这都城里的大官不好当,你可要爱护些自己的身子呐。”石离说着扑上去紧紧抱住了父亲。
石述忠也是喜不自胜,多日的愁容终于消去了一些,一张饱经风霜的方脸上现出笑容:“离儿,一路上是否顺利?”
“一路上快得很呢!对了,城主有信给您。”石离从怀里掏出城主的书信交于父亲。石述忠接过信,也没着急打开,他常年在都城为官,父女二人聚少离多,此刻他想先与小女儿说会话。
“我从北方带了鹿茸、参角、野生菌菇这些补身子的食材,已经差人送到府内啦,您可抓紧补补身子,”石离顿了一下道,“我给姐姐也带了一些。”
说起石惜,石述忠又是眉头一簇,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离儿,你姐姐就要生产了,今日时辰已晚,你先让姐姐好生休息,明日午后再去看她吧,”石述忠又思量了一下,然后对石离说道:“你姐姐本不让我与你提起,但她这几年在皇城内确实吃了不少苦。”
“难道是姐夫待姐姐不好吗?”石离略有些气愤地问道。
“皇长子待你姐不薄,但你姐在此之前生产过两次,两次生下的都是死胎,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生产了。”石述忠踌躇之后,还是将这几年姐姐的情况与石离细细说了。
“你姐不但身子受了不少苦,而且她迟迟不能诞下皇子,这让皇后和诸位大臣都很不满。那皇后几次都欲废了长子妃改立她人,你姐姐这些年在皇城里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说到此处,石述忠深叹了口气,显得既心疼又苦恼。
冰石城地处北方寒冷之地,与皇城的通信本就不算通畅,再加上这几年石离心存芥蒂,关于姐姐的一切信息她也都充耳不闻,因此她到今天方始知晓这些情况。
石述忠继续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诞下皇族血脉是十分艰难之事。当今圣上的妃子嫔妾不可谓不多,但三十多年间也就只有六个子嗣,而其他诞下的死婴却不胜数,”石述忠说到这里,突然打住,“此些情况,涉及皇族秘密,你切不可说与他人。”
石离突然听到这些话,一下子竟然愣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若有所思地问道:“原来为皇族生孩子这么难,那姐姐是不是出嫁之前就知道这些情况?”
“你姐姐虽然外表柔弱,但心思缜密,她当年请愿代你赴婚,应当已是思虑再三,”石述忠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刚满十六岁,心智不如你姐成熟,所以你姐……”
石离听到此处,心中已渐渐明白姐姐当年的用心。她喃喃地说道:“原来与皇族成婚要吃这么多苦,给皇族生孩子要冒这么大风险……”想到这里,悔意和怒意同时涌上心头,她道:“爹爹,原来姐姐并非要抢走我的婚事,她是代我受苦来了。可是生育皇族明明如此艰险,那爹爹你当年为什么要与皇族订亲?”
石述忠无可奈何地道:“离儿,皇族对我们北方本就颇有猜忌,这门婚事是弥合嫌隙的绝好契机,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我将此中缘由告诉你,就是要你别再与姐姐怄气,惜儿现在身子弱,又马上就要生产……”
石离听到此处,心中懊恼不已。她想着姐姐石惜四年来在皇宫里孤苦一人,她却对姐姐一直心怀怨恨,不由得簌簌落下泪来。
天色渐暗,石不换身着漆黑的夜行衣摸进了澜堡内的御花园。御花园依着虎丘的山坡,地势由低向高,花木层叠掩映,宛如蜿蜒向上的迷宫一般。但石不换却是轻车熟路,只要被树木花丛挡住去路,他却总能辨明方向另辟蹊径。他施展轻功奔跃,曲曲折折地往那花园深处钻去。
不多会,他就摸到了三株桂花树前。这三株桂花高逾三丈枝繁叶茂,难得的是三株树形一般无二,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珍木。此时正当深秋花季,三株桂花树上花团锦簇,花色都是稀有的橙红色,花香浓郁,几里外就能闻到香味。
石不换心中暗叹:“这状元红果然是桂花中的极品,要不是远远跟着花香行来,在迷宫似的园子里还真难找到这个隐秘之处。”石不换此时并没有心思赏花,他赶紧绕到树后,在地上来回踩踏,突然踏到一块坚实之处。他蹲下摸索,竟在布满草丛的地面之中摸到一个铜制门环。有门环自然就有入口,他微一用力,身前三尺见方的地面应声而起,一股寒气随之从地下涌出,内里竟是一个冰窖。
石不换倒也并不惊讶,只是心中暗道:“果不其然,也只有这三株百年红桂才能镇得住底下的阴气。”他随即钻身入内,四处摸索,不一会竟从地下的冰窖中提出了一个两尺来长的铁盒。他借着月色打开一看,只见铁盒里陈放着一个硕大的琉璃罐,内里赫然装着一具死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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