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值后,沈晏与柳邕同路了一段,而后在朱雀门道别,各自骑着马往家去。
到了宁国府门口,却又止步不前了。
府里的门房已经瞅见他了,立马迎了上来,招呼道:“三郎回来了!”
沈晏脚下一顿。
可转头又想到,这是他自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便不动声色,恢复了往日的闲雅风度,信步往里迈去。
到蘅芜居时,他已经调整好了,神态自然冰冷,步履从容优雅,与往日无异。
一跨入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香。
这香味迥异平日的鲜香、清香、酸香,霸道却绵长,浓郁又细腻。
小厨房里,崔令鸢正在做她价值十金的豕肉菜,后世着名大众菜肴——红烧肉。
红烧肉的威力,便是后世不爱吃肥腻的人,也忍不住挟一筷子,遑论没吃过好豕肉菜的晋人。
这一日里,路过这院子的人无一例外先是猛地一顿,而后便左右探头,抽动鼻子,寻找这香味来源——怎得这般香?
光在院子外都已经这样了,小厨房里,几个婢子更是坐不住,隔一炷香便来问崔令鸢这肉可炖好了,还要多久呢,而后便围着砂锅打转,恨不得钻到锅里去。
茴香从大厨房借了她要的调料回来,一进门便直喊“香”。
不过她没和那几个小婢子一样,并表现出对此等行为很看不上的样子。
丁香的侄儿今日洗三,崔令鸢给匀了两日假,故这几个丫鬟里茴香当头,她便自觉身份不一样起来,学着平日丁香是如何嗔诫她们的,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往锅瞟。
看她端得辛苦,崔令鸢憋笑也憋得辛苦。
有年纪小、贪嘴的婢子跑来她们院子外张望探头。炖肉的时候手闲,崔令鸢还有功夫捏了几个糖糕逗她们,喜得小婢们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灯火门前笑语,这会子见了沈晏,吓得一窝蜂散,跑跳着走远了。
见到这般场景,想到从前蘅芜居总是冷清清的,与宫中廨房无异。就连宁国府亦是规矩甚严,井然有序,沈晏恍惚生出些不实感。
今日是晴雨天,这会子雨歇了,难得露出些夕阳的尾巴来,半边天都是红的,为院中屋檐草木镀上一层暖辉。
柴门寂寂黍饭馨,山家烟火春雨晴。
虽不是柴门,沈晏却第一次体会到了诗中描述的人间烟火气。
“咦,郎君回来了!”崔令鸢的婢子也看见了他。
崔令鸢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道:“郎君回来得正好。”
肉焖得正正好,红透鲜亮,浇上酱汁如玛瑙,酥烂腴香,拌着米饭或做面浇头都是极好的。
崔令鸢自己是煮了索饼的,面条劲道,再配上这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啧啧这卖相!这香气!
瞧她这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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