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的用餐规矩并不算严格,没有食不言的要求,但这种宽松也不过是父亲与儿子的独有,惠莲有时还能说上一两句,滢珠性子温和本就不多言,伊芸倦懒不爱应付这种饭局,而谢菱君…谢菱君巴不得说得再热闹些,最好谁都别注意到她,圆桌上菜品码布齐全得宜,有的菜搁得远,唯有伸长些胳膊,再远的,就让小丫鬟夹到碗里。暮色初降,黑夜来临前最后的光线,即便屋内灯烛点亮,也难以遮掩这场晚宴的消寂感,它像一场所有人都祈盼结局尽快到来的任务。丁老爷日日流连在八大胡同,享受惯了左拥右抱,美人交杯,淫词艳曲肆意脱口而出的快活日子,现在的氛围比祭祖还沉重,他心底的火气愈发升腾,那双眼睛阴沉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从始至终没有笑模样的俏丽面庞。男人会将情与爱分得极清,如果这两样不能一人同时具备,那么他们会自动分成风情万种的情妇,朴实平常的妻子。很显然,谢菱君这两样都不具备,或者说,她并不想向丁老爷展现出任何一种气质,她的肉身外塑上一层难以撬动的木壳子,别人渗透不进,也伤不着她。自她存在于丁府的时日里,丁老爷的冷漠和羞辱,都没有让他得到一个男性迫切想要的屈服与主动,他想看到的是谢菱君的脊背弯下去,头颅垂下去,姿态放低…丁老爷并不喜欢她,他只是觉得那份上位者的虚荣居然没被满足。那么在此刻,饭桌上所有诡异的平静与沉默,所有令他不适的始作俑者都可以怪到谢菱君头上,谢菱君只夹面前的菜,他生气;谢菱君只衔两粒米,他扫兴;谢菱君默不作声不融入,他愤怒;谢菱君与儿子一样年轻,他嫉妒…丁老爷手中的竹筷‘啪’拍到桌上,众人皆是一愣,动作像被定格,他的目光仍旧直勾勾怒视着对面漆黑的发顶,无能愤怒地发泄:“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就滚回你的院子里不要出来!顶着一张哭丧的脸给谁看!给我看吗?整个家都被你搅得一团糟!”他的一通脾气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儿子们跟随他的视线后眉头一皱,谢菱君也察觉到抬起眼,正与那人对上,但她并没有发威人想象中的委屈或生气,整张脸平淡的如同一碗水。谢菱君确实不生气,只当他在狗叫,正好,她也不想在这儿待着。她看着丁老爷无能狂怒的脸,轻蔑地哼了声:“呵,多谢,以后不必再叫我,你们一家人尽情聚吧。”手中筷子七扭八歪扔在桌上,不顾任何人的感受,从容地起身离开,那种轻松愉悦都快从旗袍的下摆飞出来了。只可惜,所有人都意会了,只有丁老爷,还沉浸在虚假胜利的得意里,但瞬间就被打破。丁伯嘉收回追随出去的目光,脸当即沉下脸,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一股丁家真正当家人的威慑散开周身:“您要是不想吃,也可以走,不要在家里摆您的威风,今天是为了给老二接风,不是您一人的大宴!”他还有一句没有说:别忘了这个家真正说的算的是谁。“我…我…”丁老爷语塞,有点心虚:“老二、你…”“您要是不想我回来,或者说,这个家不再需要我…那我也如您的意?”丁仲言假意问道。丁老爷看着一个比一个能耐的儿子,有点慌神了:“我没这意思,我连自己的妾都说不得了?”他理直气壮地找补,不需要他们?怎么可能,他在外的地位和面子不都是靠着自己的几个儿子给的嘛。丁叔懿反应很快,紧接着开口:“您的妾?外面的那些还不够您逞能的?就非得逮着家里咬?您这火看来还是泄不够啊,乱七八糟的药还是少吃的好。”“你!…”丁老爷的脸涨红,面儿算是彻底被自己儿子给扯地上去了。丁季行还来不及发挥,丁老爷就偃旗息鼓,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谢菱君走后不过15分钟,众人就纷纷散去,丁老爷更是直接离开府,逃似的奔着外面的温柔乡寻宽慰了。再说15分钟前,谢菱君头也不回,灯儿在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小丫鬟打量着她,刚才在屋里她吓得不敢喘气,五太太怎么和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有点高兴?“你怕什么,这不好吗?以后饭桌上再有他,我们就可以不用去了,还省心了呢。”谢菱君心里别提多畅快,捏着手绢一圈圈甩出花。灯儿脸上挤出笑,难掩苦涩:“可是…他是老爷啊,您这样不就是得罪了嘛?”“话是他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孩儿都懂的道理,再说了,他有什么可怕得罪的,这府里是他说了算吗?”灯儿老实摇摇头,脑子有点明白过来,似懂非懂地:“所以…您这算是…有恃无恐吗?”
“嘿!”谢菱君回头瞪她:“你个叛徒,你是谁的人啊,我有谁的恃!”她是不是还得感谢她没说恃宠而骄啊?“没没没,我说错了说错了!我肯定是和您一伙的啊。”灯儿:我即便做间谍,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嗯,就是这样!“哼。”谢菱君本也就是逗逗她,不会真和她计较,走到岔口儿拉着她拐个弯,朝府外的方向:“走!我带你出去吃!”主仆俩一直到快落锁才回来,灯儿难得有这个机会,瞅着比谢菱君还兴奋,满脑子都是刚才五太太说得,下次带她吃涮肉去,小丫鬟馋得直舔嘴。两人回来的消息及时传到了各处,丁伯嘉坐在书房听昌乐说完后,沉思想了想,又问道:“谁过去了?”“四少爷…在院门口等了好半天…”丁伯嘉半天没指示,挥挥手让昌乐去休息,他心道:一猜就是老四,饭桌上就开始不老实,以为他们没看见呢,只是…老二居然还不动,有点意思。丁季行果真在院门口等了好久,才等来姗姗来迟的身影,他掩进门后暗处,谢菱君和灯儿一进院,他就轻手轻脚地从身后把她一捞,打横抱起来就往里走。“呀!”谢菱君大叫,丁季行赶忙出声:“嘘!是我,别叫。”谢菱君气急,使劲照着胸膛给了一肘:“分明是你吓得我!谁让你在我这闹鬼!”灯儿看清人后,也站住了脚,眼瞅着俩人戚戚嚓嚓打情骂俏进了屋,也就在这时,隔壁伊芸的小丫鬟过来:“灯儿,怎么了?我听见五太太叫了一声。”灯儿机灵答道:“啊,没事,一进来看见有只蛐蛐飞过来,给五太太吓了一跳,五太太最怕虫子了。”屋里人被按在门上,两人鼻尖相对,呼吸缠绵,谢菱君躲着不让他亲。丁季行也不恼,追着她,亲亲脸,亲亲鬓角,舔舔耳垂,嘬两下脖子,成心像苍蝇一样踪着她,终于给谢菱君弄得不耐烦,推搡着他的肩。“哎呀!你烦不烦,干嘛啊?”她皱眉瞪他的样子特漂亮,一双桃花眼在黑暗中水盈盈发亮,丁季行给她说晚饭时她不在的事:“你走后,他们仨都为你说了话,给老爷子好一顿卷。”谢菱君眼睛神奇翻了下,不屑:“切,我稀罕?”“大哥、叁哥也就算了,二哥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偷吃的?”谢菱君说着又要打他,却被他精准抓住小手:“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兄弟几个没一个好东西,我用得着你们出头?你们姓丁的,都是一丘之貉!一锅里的馒头,还能蒸出两样来?”丁季行稀罕地瞅着她不依不饶的埋怨,他只觉得可爱,以前她要么端着,要么避着,他们闹她,也是红着脸闭起眼,鲜少有发泄情绪的时候,当然床上不算。他越看越乐,忘了说话,谢菱君被盯得不自在,先发制人:“你来到底干嘛?”真是问了句废话…他来还能干嘛?丁季行调整表情,清清嗓:“咳…我啊,我这不是来赎罪嘛,晚上没轮到我为你说话。”慢慢地,大手轻车熟路地撩起旗袍,摩挲大腿,另一只手搂紧细腰:“我现在来父债子偿了。”“君君尽情罚我,罚我被你夹死,罚我不许射,罚我鸡巴被你磨细了,好不好?”谢菱君被人控制在怀里,挣脱不开,气急败坏羞红脸:“滚!王八蛋,谁要罚你?!”“你,罚之前,我先喂君君吃两口,晚上君君一定没吃好,我心都疼了。”一男一女跌进床里,女人娇嗔地骂声融进每一根泛着木头香气的床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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