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里的学生正是半大不小的,闻听消息后哪里还坐得住。正巧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便一窝蜂地拥出去看热闹。
走廊上早有校医跑过来在给意图寻短见的女生喂葡萄糖,人在高温情况下容易引起脱水,以致做出过激行为。去年高考时听说有个男主压力太大,在考试进行到一半时忽然站起来把考卷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吃了。
几个老师严阵以待地将人团团围住,不住地将围过来的人撵走。贺秋秋挤在人群当中,依稀听见有人在轻声议论。说那个女孩子家里是农村的,爸妈早就不想让她读书了。结果这回的考题出得这么难,很多人只怕都考砸了。
女孩子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贺秋秋忽地想起来从前的自己。
落到那般难堪的境地,在别人的眼里是否也是如此狼狈不堪。她几乎可以想见这女生的接下来的人生历程,中考失败连进中专的资格都没有。大多是收拾行囊南下广州或是深圳,成为工厂流水线上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工,就如那一世的自己。
其实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中考高考是改变既定命运的唯一路径,但是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失之交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其实也许是自已安慰自己的话罢了,一个人受教育的层次注定他脚下的路能走多远。这话虽然有些武断,但在很多时候一张薄薄的文凭真的很重要。
校门口贺家父母和周里正在翘首相盼,看见贺秋秋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大家心底都不自觉地格登了一下。李明秀心想坏了,难不成这孩子考砸了?
贺宗伦倒是理智许多,他知道很多孩子平日里的学习成绩很好,但一遇到大考就找不着北,与平时比较起来是大失水准。女儿的自尊心强性子刚,千万别憋出什么毛病来。
他连扯了一下老婆的袖子,语气十分和缓温和道:“不过一场考试而已,偶尔失回手也是有的。莫怕,等成绩出来了看看还有哪里不足,趁着暑假好好地补习一下。等开学后我找人给你报个复读班,明年再加把劲就是了!”
站在一边的周里摸了摸小姑娘的马尾辫,微笑道:“本来我还不好意思说的,今年高考的题也很难,特别是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我都来不及做。复读就复读吧,至多名声有点不好听,反正有我陪你呢!”
贺韬韬咬着一根冰棍狂点头,“姐你从哪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千万不要气馁。其实我老早就指望你败一回了,多少也给我留条活路。如今我一走出去,人家就指指点点说那是贺秋秋的弟弟。拜托,我自个有名字的好不好!”
李明秀简直让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儿子气得吐血,忙一巴掌把他拍到一边去。又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笑道:“电视上不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秋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拿会妈带去吃顿好的,再到百货大楼挑两条裙子。花儿似的小姑娘,穿得比我还素净!
”
贺秋秋心里浮现感动,忙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刚才要考完的时候有个女生要跳楼,幸得被人拦下来了!”
李明秀一口气刚下去又提了上来,忙一把攥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道:“秋儿你可千万莫做傻事,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后年。至不济跟着我学做买卖,等闲能养活自已就行。人要是想不开,就什么都没了!”
贺秋秋啼笑皆非,摆着手道:“我真没事,只是有点被吓着了。刚才还没觉得有事,后来一想起就脊背发凉,要是那个女生没被人拦住可不就又是一条人命吗?”
周里耳尖地听见这丫头说话时不自觉地用了一个“又”字,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贺秋秋很小就跟着秀姨随军,在风平浪静的家属大院里住了十来年。这辈子遇到最大的风险就是那回的车祸,何来一个“又”字呢?
他蓦地想起从前那些近乎真实的梦境,十五岁的贺秋秋没有经历过死亡,三十几岁的贺淑萍却绝对直面过。
贺秋秋直觉周里望过来的目光有些古怪,却来不及多想就被李明秀拉住了胳膊道:“那更要去馆子里好生吃一顿了,顺便给你压压惊。你这回考好了这顿就算鼓励,考砸了就算安慰!”
这下不但三个孩子就连贺宗伦都望过来好几眼,对于老婆突飞猛进的理论水平感到由衷的佩服!
周里走在侧边悄声问道:“真没事吗?”
贺秋秋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瞥过来一眼揶揄道:“我是真没事,只是你要是又复读一年岂不是创下最老复读生的纪录?人家象你这个岁数连大学都毕业了吧!”
周里简直不想搭理她,心底却在想这丫头一脸坏笑时,那牙齿在七月大太阳底下显得可真白。
贺秋秋看着弟弟有点焉焉地就好奇问了一句,结果贺韬韬满脸悲愤道:“姐,相对于希望你失败一回我更相信你恐怖的实力。只是你要是中考也得了全市第一,我怕我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这话尤其招人恨,就连平日脾气甚好的贺宗伦也忍不住给了儿子几个响爆栗。
李明秀今天着实被吓得不轻,这时候就一改平日抠索的本性特地挑了一家上档次的大酒店,一气点了七八上十道菜,心想不管孩子们考好考孬先好好吃一顿再说!
果然是大店,刚坐了十来分钟那菜就流水一样递送了上来。红烧蹄膀,糖醋鲤鱼,炭烤羊排,牛尾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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