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纵马距离不过半箭之路了,魏俨才驱马上前迎去,放声道“二弟,巧了,我刚行猎归来,竟在此相遇”
魏劭早到了魏俨一行人,缓缓停马于驰道中间,两匹大马错头,脸上也露出笑容“今日获猎如何”
“二弟自己”
魏俨转头,指着身后随从那些挂在马匹身侧晃晃荡荡着的猎物。
魏劭了一眼,赞道“果然收获颇丰”
魏俨笑道“二弟若得空,再来我家,咱们兄弟上次喝酒喝的尽兴,这回拿野味下酒,想必更助酒兴”
魏劭道“正合我意”一边说着话,两道目光已经掠往魏俨身后的乔慈。
乔慈起先还愣愣地坐在马上,听了魏俨和这年轻男子的几句对话,他再呆,也猜出来人应该就是燕侯魏劭,自己的那个姐夫了。见他两道目光扫向自己,脸上虽还带着与魏俨说话时的笑容,投来的目光却觉不出半分的笑意,急忙翻身下马,站在了地上。
魏俨顺着魏劭目光扭头,随即笑道“他就是弟妹之弟,兖州乔家公子,二弟你的小舅子。昨两日你恰好出城,我便奉外祖母之言,带着乔公子略尽地主之谊。刚从渔山行猎归来,恰好这里遇到。”
魏俨说话时,乔慈见魏劭目光一直着自己,有些冷淡,不禁想起昨天阿姐对自己再三叮嘱过的那番话,说姐夫老成持重,性格孤僻,现在一见,果然没错,神情也就变得拘谨起来,迟疑了下,往前走了两步,冲魏劭见了个礼,叫他一声“姐夫”,接着就没话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魏劭四岁开始跟随父亲拉弓习箭,箭法精绝,练就目力也如鹰隼过人,方才其实他远远就到和魏俨并排而来的这个少年。见面容和眉目轮廓与小乔肖似,立刻就猜到应该是自己的妻弟乔慈到了。
就魏劭的想法,对于兖州派来的使者的这趟北上之行,他非但没半点期待,反而带了点淡淡厌烦。
在他的潜意识里,是半点也不想与除小乔外的任何乔家人再有什么来往瓜葛的。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当初,不管是出于祖母之命还是利用兖州地理的目的,他已经娶了乔女,当日婚礼更没人拿刀剑架他脖子,才过去这么些时候,至少目前,他不可能完全做的到与乔家彻底划清界限的。
所以数日前,在兖州一行人快要到渔阳时,涿郡忽然传来消息,出了点意外,需要他亲自尽快过去处理。他便理所当然,并且毫无任何心理压力地离开,去做他觉得更重要的事。
离开前的那晚,在房里,他告诉小乔这个消息时,其实也不是没觉察到她那双明眸里一掠而过的失望之色。
当时确实也踌躇了下的。想是不是跟她解释一声。但这踌躇不过一闪就过去了。
他不屑,并且也觉得完全没必要为这种巧合去向她解释什么。
随后他就去了涿郡。第一天白天一切正常,到了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总浮现出昨晚她望着自己的带了失望之色的那双眼睛,还有最后她冲自己微笑的样子。心里好像有点空的,并且孤枕难眠。
第二个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最难眠的时候,他起身出来,独自去外面骑了一圈的马,回来时是半夜了。推门而入,见床上多了一个美人。原来是新被提拔上来才几个月的涿郡郡守颇为“识趣”,在他出房后亲自往他房里送来的。
魏劭从前绰号“小霸王”,除了行事暴戾,舍我其谁外,翻脸比翻快也是一个引,进来后盯着躺自己床上的美人,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肺管子,当场勃然大怒,拔出佩剑,一剑下去就砍断了床柱,床顶呼啦啦地榻了一半下来,吓的美人连声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
今天一大早,魏劭撤了那个马屁拍到马脚的郡守,匆匆了结了事,立刻动身往回赶。直到傍晚这时候才抵达。没想到这里就遇到了妻弟。刚才他和魏俨远远并排骑马而来,十分的亲密,和他说说笑笑的,等见了自己,就变得生疏,肺管子莫名像又被戳了一下,脸色也就好不起来了,也没下马,只朝乔慈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何时来的”
“昨日正午。”
乔慈应。心想阿姐说的确实没错。这个姐夫确实高高在上,倨傲不近人情,和魏表哥完全不同。幸好得过阿姐事先的叮嘱,否则自己不知道的话,此刻恐怕已经惹人嫌了。
又想阿姐每日要和这样一个男子过日子,想必很不容易。
他毕竟年纪还小,脸上装不住心里的想法,瞅着魏劭,表情就愈发的疏阂。
姐夫小舅子两人没话了。魏劭顿了一顿,转脸对魏俨道“天不早了,这就一道回吧晚上设宴替他接个风,兄长也一道来。”
魏俨笑着应。魏劭瞥了乔慈一眼,提了提马缰,驭马便继续前行,魏俨跟上了,一众随从纷纷从地上起来上马追随,乔慈见状,急忙也翻身上马,一行人马,呼啦啦声势浩大,直入城门往魏府而去。
魏劭进门吩咐设宴待客,随后径直入西屋。
他的脚步起先显的匆匆,等入了内院,又恢复了惯常的步伐,最后推门而入,跨进门槛,抬眼望向前方,却没见到小乔像往常那样地迎出来,自己又走了几步进去,撩开帐幔,床上也不见她的人。
魏劭回头,见仆妇已经跟了进来,问“女君怎不在”
仆妇躬身道“金龙寺今日法会,老夫人一早带夫人和女君去了,还没回。”
魏劭顿了一顿。
天将将黑,魏府的侧堂里已经灯火通明,四角燃着熊熊火杖,堂中铺设了一张长方的筵席。傍晚从涿郡回来的君侯魏劭款待远道而来的妻弟乔慈和使者杨奉。陪客除了魏俨,还有李典、魏梁等一干人。魏劭端坐于主位,左侧手边是乔慈,下去杨奉。魏俨列位于魏劭右下手,与乔慈相对,其余李典魏梁等陪客按照序列长幼也各自入座,宾主齐聚一堂,坐满了长长的一张筵案。案上菜馔丰盛,牛、羊、彘、鹿应有尽有,貌美侍女捧着美酒不断为客人加斟。为助酒兴,对面还有赤着精壮上身的武士踩着蓬蓬鼓点作鬼面舞蹈。庭不可不谓明华,宴不可不谓饕餮。
只是这桌饕餮盛宴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兖州使者杨奉开宴之时,双手高奉酒樽,毕恭毕敬地转达着乔越对魏劭的谢辞,称前次引兵助力,犹如救倒悬之难,解火燎之困,拜云天之德,感结草之恩。诸如此类,滔滔不绝。
其实就事论事而言,魏劭此次联杨信攻徐州解了兖州之围,称救了倒悬之难、火燎之困,倒也不算夸大。但被杨奉用这样的口吻说出来,听起来却像是在颂德,奉承气息更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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