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们住的是山阳县统一在运河边搭建的木棚,十分简陋,四下用木板一钉,上面盖草,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干稻草。河工们把自已带来的草席往上一铺,被褥打开一帮人就能并排睡了。
因为上面要赶工期,每天放工的时候都差不多酉时左右,大概后世六七点钟,那会太阳早就下山了,天色也早就黑了。
陆四现在每天最盼听到的声音就是敲锣放工声。
铜锣声一响,那就跟小时候听到放学铃声似的,整个人立时从紧绷的状态一下放松开,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霎那间得到很大的满足。
陆文亮有个特权,就是每天能比别人提前半个时辰放工,原因是他要回去给大伙煮饭。
淮安府这边给河工们备的粮食陆续下来了,宋五将属于他们的一份领了就放在棚里。
除了大米外,还有白菜和青菜,另外就是一个棚给一壶油。除此之外还给一口铁锅和一个木桶,铁锅是方便河工们煮饭烧汤用的,木桶则是给河工们洗脚用的。
铁锅和木桶上面都有商家印记,想来是官府指点供货的商家。
别看这些东西不值钱,但经不住量大,一个河道工程上上下下不知道要分多少银子。
一个棚住十几个人,一壶油省着点用,倒也能撑到最后。
给油最大的原因就是河工们干的都是重生活,没肉吃就罢了,但一定要有油水。
否则,用不了几天,河工们连大解都拉不出来,何提干活呢。
陆四他们回来的时候,陆文亮已经把饭煮好,锅里的菜汤也快沸了。
“爷,饿了。”
广远这孩子可是一点也没了刚开始来的新鲜劲,把工具往地上一搁就一屁股坐在了他爹烧火的小木头墩上,两只手往锅下面的火堆一凑,别提多暖和了。
几天的泥工生活干下来,这孩子也算是真正知道什么是苦了。
“马上就好了,你先坐着。”
陆文亮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帮大家伙把工具放好。他这人闲不住,大伙吃完饭后也是他张罗着把碗筷拿去洗。
陆四猜测可能这和宋五安排他们陆家三人不下水有关,文亮哥多半是心中过意不去,怕旁人说话。
因为干的都是泥工脏活,大家伙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因此没人这个时候进棚子,都在外面坐着一边闲聊一边等吃饭。
陆四坐在地上把脚上的草鞋脱了下来,几天活干下来,这双草鞋的底板都快磨通了,前面也叫顶破了。
而且草鞋穿在脚上不舒服,特别的磨脚,要不是脚上有双袜子垫着,陆四肯定自己这双脚一定会磨破。
见堂弟手中的草鞋已经不行了,陆文亮就让他扔了,等明儿重新再给他拿一双。
陆文亮带来的几双草鞋都是他爹编的,老人家手艺是绝对没话说的,但草鞋再好也是草编的,实在是经不住这一天天的来回。
陆四“嗯”了一声随手将草鞋塞在火堆中,又顺手把袜子脱下来烤干。
虽然没有下水,但挑的是淤泥,莫说袜子了,就是裤子也早是湿的了。
干活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停下来风一吹,那真是贴着身子的凉。
见汤锅沸了,陆文亮忙叫大家伙拿碗来装饭盛汤。
汤虽然放了盐有点咸,但肯定不能就这么下饭,好在大家伙都带有咸菜,一帮人就或蹲或坐在棚子里吃起饭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宋五过来了,把用纸袋包着的三两多猪头肉递给蒋魁,挤挤眼道:“怎么样,我宋五说话算数啊?”
“不丑不丑,五爷说话比皇上还有用呢。”
蒋魁那个高兴劲儿,自出河工以来他也是半点荤腥没吃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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