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就这么大,一个部落的崛起必然踏着另一个部落的尸骨,甚至是无数部落的尸骨。对于征战、杀戮、奴役,赫离心中早已没有第一次的反感、恶心,或者说残酷的现实逼着他去适应。更何况,此次出战,不仅是为了掠夺、杀戮,更是为了保护柔黎部落的数千帐属民,自己的母亲、妹妹。
乌滇部仍拥有过万族人,凭借多年在莫顿河平野的威望、领袖地位,辖制诸多大小部落,拥有巨大的战争潜力。一旦让乌滇人恢复了元气,召集附属部落兵马,甚至和拓野部联军一处,兵发柔黎,等待建立不久的柔黎部落的下场绝不会比今日乌滇俘虏好,能够沦为奴隶还算好的,为了报复三千乌滇骑兵之仇,恐怕会直接血洗妥儿川平原了!
腾格里草原上,诸部落征战、杀伐、掠夺,胜者得到生存、财物、敌人的妻女、牧场,失败者则损失一切,要想不被别人杀,自己就得提起刀来杀人,这就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兀格,干得棒极了!哈哈,一杆标枪戳中了乌滇首领须卜都恩,又斩获了乌滇羊毛大纛,摧毁了乌滇人的抵抗意识,你可是立了大功啊!来来。敬我们的兀格百骑长,柔黎的英雄一碗醇美的马奶酒!”大帐内,赫离端起酒碗,对着忙碌了一天一夜的众人笑道。
端坐着的兀格端起酒碗之际,瞥眼偷瞄了库尼亚斯百骑长忿忿然、双眼冒火的神情,知道此时最好还是要谦虚一点,起身道:“此次大胜首领当居首功,若没有首领勇武果断,谋划布置,身先士卒,我们别说杀得乌滇人屁滚尿流了,连开战的勇气都没有!至于我斩杀须卜都恩,这一大功,兀格更是不敢居功了,若不是库尼亚斯百骑长拼死抵挡,勇猛杀敌,我又何来机会杀死须卜都恩呢!”
一旁的库尼亚斯听到此话,脸色才好看了一点。其实他也不是怨恨兀格夺了自己的大功劳,自己的功劳,首领不可能看不见的,赏赐那是绝对少不了!气的就是这小兔崽子竟然跟自己耍心眼,跑过来摘桃子就算了,还一摘就是摘两个,吃着大鱼大肉,连口好汤都不给老子留一口,这就太过分了!
赫离扫视座下众人一眼,轻轻一笑,朗声说道:“千里突袭,还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踪迹,防止乌滇人知道了消息。可如今,哈哈哈,一切的付出都没有白费,我们胜了!你们每个人都功不可没,每一个柔黎儿郎都是好样的,都不亏为部落勇士!”
“忙迭可,此次你们兀逻战士也是出力不少啊!若没有你们一路掩护,避开沿途部落草场,拔掉乌滇岗哨,恐怕我部会损失不少儿郎啊!我,巴伯兰.赫离,作为部落首领,绝不会厚此薄彼的,有失公正。此次兀逻部的功劳,可分得五百头牛,一千匹好马,两千头羊。再者,兀逻部落,新加入我部,效忠于巴伯兰一脉,我再赏赐两百匹好马,五百头羊!”赫离放下酒碗,对着左手座下的兀逻部少族长豪爽地说道。
话音一落,霎时,整座大帐内一片寂静,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忙迭可。忙迭可的神情却在刹那间呆滞,仿佛是丢了魂一般,痴痴地坐在那儿。
“真的?”好一会儿,忙迭可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兀逻部落这么多年一直在乌滇部的淫威下瑟瑟生存,每年都要交出族中最好的上百马匹,进贡给乌滇首领。再加上兀逻部还是以狩猎为主,不善游牧蓄养,上千人的部落拥有的牲畜竟少得可怜。以马匹为例,哪怕是加上老幼劣马,全族的马匹数量都不超过一千匹,这次兀逻部落随柔黎骑兵出战,也只不过凑出了五百马匹,不足一人双骑!最终,还是柔黎骑兵抽出数百备用马,才能够使得兀逻部保持一个高机动性呢!
原本自己以为,就算是分发战利品,自己最多也就获得一些残羹剩饭。谁料,这位年轻首领的赏赐竟如此丰厚,一下子就使得部落的财富翻了一倍多,阿爸终于不用担忧今年的冬天,族人的生存问题解决了。
“哈哈哈,首领的话语如射出的箭矢一般!”赫离朗声说出了一句草原谚语。
乌洛兰百户长微微摇头,心中叹了一口气,忙迭可还是太年轻了,平日里在兀逻部中又缺乏察言观色的锻炼。若是老哥哥布颇黑钭在这里,恐怕就不会是这般莽撞模样了!赫离首领这么丰厚的赏赐,岂是那么好拿的。单单是看周围那些衣甲上还沾着血迹的百骑长们,他们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眼神中却或多或少露着不满目光。他们可不管数千牲畜的赏赐是给你一个人,还是给整个兀逻部。就算你兀逻部整部归附,你也领着五百兀逻战士随军袭击乌滇大营了。
可,你是随军啊,我们上千柔黎儿郎才是主力军啊,多少儿郎血洒乌滇大营,才赢得此战大胜!你们最多就是带带路,收拾收拾东西的而已,轻轻松松地就捡了一个打漏
简单的一番庆祝之后,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大帐。泰罗格等几位老资格的百骑长,还有兀格、多米都被留了下来。
“哦,对了,谷卑希,派人回去妥儿川了吗?”赫离侧首,朝着自己的侍卫长问答。
“是的,小吉姆已经带着一个十骑队上路,一人三马,估计也要用上八、九天!”侧立一旁的谷卑希用着不低不高的声调说道,大帐内众人都可以听到。
“乌滇部半个多月前下令召集附近部落兵马,这段时间诸多大小部落或自愿或被迫都凑出了一支队伍,赶往乌滇大营。这两天,斥候回报,自从莫顿河平原上大小部落发现乌滇游骑岗哨无故消失之后,各部队伍行进速度都缓了下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拉姆可起身离开羊皮垫子,汇报斥候传回的最新信息。
“各部落兵马总共有多少人?敢来找事,库尼亚斯会用弯刀、弓箭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库尼亚斯率先开口。
“根据忙迭可所说的各部帐数、人口,莫顿河平原附近部落大约可以聚起三千战士,兀逻部落的五百战士不用考虑了。附近部落肯定不会为了乌滇部把自家所有的战士都派出来,我们估计是一千至一千五百人......”拉姆可脑中计算一番,给出了一个大致数字。
“去他娘的,小猫小狗都敢来招惹我们柔黎勇士了,区区一千多号人,首领,你发话吧,哥达第一个冲过去把他们给收拾了......”哥达拍拍胸膛,信心满满地,拓野、乌滇,老子都干过,跟着首领杀的他们一个屁滚尿流的,还怕你们这些小部落几支杂兵。
“是啊,首领......”
“首领,下令吧,宰了他们!”
赫离无奈地看着帐内这群好战分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之前自己要千里袭击乌滇部之时,一个个都忧心忡忡地,比苦瓜脸还惨一样,苦命劝自己三而后行。
赫离摆摆手,打断了众人请战狂热场景,目光落在拉姆可处,问道:“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大约什么时候,他们会发现这里的异状?”
“迟则三、四天,短的话,恐怕只要他们直接排出几名斥候,快马直插这里,若是我们不阻止,他们一、两天就会知道了!”
听罢,额头微抬,目光落在穹庐顶的天窗上,赫离的双指又不自觉在桌案上敲击起来,节奏声十分轻微,座下众人几乎听不到。可每一个人敢大声喧哗了,知道这是首领思考问题的习惯,个个大气都不敢呼吸喘。
半晌,目光落在帐内众人身上,赫离笑道:“算了,泰罗格,你明日领着麾下百骑和多米百骑,让忙迭可带领三百兀逻战士随同,还有乌洛兰百户长,一起去见见各个部落兵马的领队,只要他们不故意阻挠我们,我们就两不相犯,各走各的路,就犹如河水与井水一般!多米,你这两天要好好负责奴隶兵的事,尽快熟悉,免得返回部落的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诺!”泰罗格、多米躬身受令。
其他几个百骑长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泰罗格、多米身上,一股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比之前看忙迭可获得丰厚赏赐的目光更热切几分,不同的是,眼中没有什么不满之色,最多只是一股子不服气的男儿劲罢了,谁也不认为自己就比那两个同袍差。
库尼亚斯更是一股子幽怨的目光望着兀格,像是一个被抛弃的黄花大闺女看着负心汉一般,那小眼神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只不过配合他那张粗犷大脸,总觉得有一点恶心呢。
百骑长纷纷离开首领大帐,赶回各自百骑队,按照首领吩咐,哪几个百骑队继续维持大营秩序,警戒四周,哪几个百骑队好好休息、吃饭,恢复战士们的体力,应对接下来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兀格,你个兔崽子,我都不追究你抢走了须卜都恩的人头、羊毛大纛的功劳,不是让你帮我探探风向,这暴风雨都来了,你连个鸟毛都没带回来!”兀格胆战心惊,特意瞄了周围状况,谁知,库尼亚斯恶狠狠在首领大帐十几步外直接堵住了他。
“我哪知道,库尼亚斯大哥,你也知道,我现在都不在侍卫队了,这两天我又忙着和木格一起负责俘虏、缴获物资这些事情,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和首领坐下来吃饭!不信,你问问其他人,很多人可以给我作证啊!”兀格直接缴械投降,欲哭无泪地求饶道。
“木格呢,以前这大木头可没少吃过我家的马奶、奶皮子,不然他现在能长这么高吗?千骑长的信息是他透露出来的,他可是侍卫十骑长,我就不信他这两天一点都没在首领跟前待着。”库尼亚斯一看首领今日的安排,就猜测出了,如无意外,未来柔黎部落的两个千骑长之位就落到泰罗格、多米身上了!是否还有剩下的千骑长位置暂且不说,就算有,那也是狼多肉少啊,哥达、拉姆可、骨啜呐这三个绝对是自己的强烈竞争对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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