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玥行过礼后,缓慢抬起头,望向行椅之上的清瘦身影。
只见谢嘉宁先是动作怔了片刻,温和的面容上明显划过一抹讶异,反应过来后,连忙伸出手亲自扶起了几人,有些急切地道。
“诸位这是做什么,我初入京不久,今日堪堪来到江府见过各位贵女,大家本是姐妹,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她一边语气认真地说着,一边又虚弱地咳嗽了声,抬眸与江如玥等人对视之时,目光极为温和亲切,叫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江如玥和尚容姝见她身为正一品出身,态度却如此客气有礼,身上无半点国公府的架子,立即对她的第一印象好转了不少,原本因为被迫向她行礼的几分赧然与敌意也随之减轻大半。
李嫚的反应却与另外两人截然不同,她从得知谢嘉宁身份的一刻起,就心生出些许疑惑与警惕。
她想,这位谢家嫡女怎么就如此巧合,恰好在沈莲心与江如玥争执行礼一事时,途径于此,并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替沈莲心解了围。
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李嫚悄悄将狐疑的目光落在谢嘉宁的面庞上,暗中打量了会,却没从她温润的神情中寻出什么破绽。
而谢嘉宁仿佛全然不知李嫚对她生出的怀疑之情,已经开始和其他人三言两语间熟络了起来。
沈莲心最先向她搭话,她早有听闻谢家嫡女的大名,今日终于一睹尊容,又恰巧被其不经意相助,因而对谢嘉宁颇有好感。
沈莲心一屁股挤开站在谢嘉宁行椅旁侧的尚容姝,先牢牢占据了离谢嘉宁最近的位置,然后满目新奇地问向她,语气亲昵。
“嘉宁姐姐,我是大理寺沈家的沈莲心。听说姐姐这次入京是被玄廷卫一路护送来的,姐姐和那些玄廷卫相处的时候,感觉怎么样?他们是不是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很吓人?”
谢嘉宁转而看向面前的沈莲心,微微一笑,点头道:“正如莲心妹妹所言,我亲眼所见才知道,玄廷卫一如传言中般铁面无私、气势不凡,起初我同他们接触时,心中的确是有些怕的,但这一路上我身体屡次有恙之时,没少受他们照拂,这才渐渐发现,他们其实都是很随和的人,只是看着面冷了些。”
沈莲心一直对传说中的玄廷卫十分好奇,乍然听到此等秘闻,双眼直放光,又连连追问了许多谢嘉宁入京以来和玄廷卫相处的细节,谢嘉宁也都温和地一一作答。
一旁被沈莲心挤走的尚容姝则不满了起来,谢嘉宁本来是在同自己等人对话,结果却被这沈莲心从中打岔,横插了一脚,尚容姝莫名升起了一种被忽略和无视的感觉,开始有些着急。
江如玥也对沈莲心一人霸占谢嘉宁的行为有些不爽,在她看来,自己才是这江府的主人,在场的其他人都是客,哪有客人自顾聊得热火朝天,却冷落主人的道理?要不是沈莲心故意吸引走谢嘉宁的注意力,谢嘉宁肯定会最先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莲心这么有心机,竟然会靠这种方式排挤在场的其他人。
江如玥不甘示弱,当即给了身旁的尚容姝一个眼神,尚容姝立即领会,侧过身子狠狠撞开堵在前面的沈莲心,一下子凑到行椅旁边,不让沈莲心再有机会靠近。
沈莲心正同谢嘉宁愉快地说着话,陡然间却被撞到后面去,立即火冒三丈,还没等她发作,就听江如玥直接插话询问道。
“谢姐姐,听说你刚抵达京城,就被皇上召入宫中觐见了。你见到皇上后感觉怎么样?皇上是不是如京城中传言的一般,威风凛凛、气势尊贵,乃是独一无二的真龙天子?”
江如玥其实早就听江父描述过皇上的样子,但是她偏偏就想在其他同辈女子口中再次得到证实。
另一边,谢嘉宁听闻这话,微微一怔。
她心中划过某个念头,待看向江如玥时,发现她果然脸颊微红,眸光微亮,双目之中满是期待,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见猜想得到了印证,谢嘉宁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记入心中,面上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
“如玥妹妹可能不知道,我前两日入宫之时,恰好得了风寒,于是觐见一事便暂且搁置了,我没能有幸得见皇上的圣容,让妹妹失望了。”
江如玥面上果然浮现几分失望之色,不过转念一想,谢嘉宁容貌生得出众,又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她没能见到皇上实在是件好事。
况且今日一见,谢嘉宁如传闻中一样,当真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进入宫中成为皇后的人选,因此谢嘉宁于她而言无半点威胁。
这样想着,江如玥看向谢嘉宁时,顿时又觉得顺眼了不少。
江如玥不知道的是,谢嘉宁虽然如她猜想中一般,没有半点入宫竞争皇后的打算,但这并不代表谢嘉宁对她毫无威胁。
因为谢嘉宁真正威胁到的,其实是整个江家,以及她引以为豪、在朝中身居正二品的尚书父亲。
江如玥在很久之后才明白这一点。
梅林之中,几名世家女子有说有笑地闲谈着,气氛一时之间其乐融融,虽然这其乐融融下隐含着沈莲心与江如玥等人对彼此的针锋相对,但在谢嘉宁面前,双方都默契地碍于面子没有撕破脸。
于是,沈江几人互相之间的针对,自然而然地就于暗中转为了另一种方式,所有人都见缝插针地抢着和谢嘉宁说话,就好似今日谁能在谢嘉宁面前留下更好的印象,谁就是那个胜利者。
只有李嫚没有参与其中。
李嫚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身旁的江如玥和尚容姝,只觉得这两人像是被下了蛊。
她可太清楚自己这两位好姐妹是何等盛气凌人、骄横跋扈的性子了,怎么今日一见到这谢家的嫡女,一个个都转了性一样,开始争相讨好起她了?
关键是,在李嫚看来,谢嘉宁也的确没有意耍什么手段、做何特殊之事,她就只是简简单单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他人就不自觉以她为中心,围着她转了。
李嫚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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