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在李易沉吟之际,心下有些忐忑,却听李易不置可否,谨慎地道:“拱辰军属潼川府路,却也是依附利州路驻扎御前诸军,曹太尉若有调令,自然无人说话。沔州是利州咽喉要道,守住沔州虏人断不敢轻易南下,如此要地防御,相信别人更不敢造次,哪怕制阃也不行。”
李易倒很欣赏王柏眼光,短短几句话已具备战略性思维,沔州不失利州无恙,任谁也不敢造次。
不过,他却有些难以决定,赵彦呐却无此眼光,历史上若非其强令曹友闻放弃沔州,蒙古军断无轻易南下可能。关键的一步,他何尝看不出来,但这一步一旦迈出,将面临不可预测的后果,可以说彻底断了后路。
王柏见李易迟疑,品味再三稍知其心事,又谨慎地道:“六哥,姑息迁就,唯有一刀,断然决裂,或有生机。”
李易头皮发麻,浑身颤了颤,锐利的目光射向王柏,仿佛要看穿对方的心思。
“都监、都监,潼川府来人,请见都监。”
正当李易转回目光,陷入沉思之际,一名卫士小跑到他身边,气喘嘘嘘地禀报。
“潼川府?”李易愕然,随即,双目流过一抹异色,霍地站起身来。
随后的事情相当明白,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最头痛很有可能造成再次兵乱问题,被南霁云给解决了。
足足有五万六千贯钱的质证,由潼川府最大的质库万宝斋所开,在蜀川各地极有信用,万宝斋的分店遍布各军州,虽会子不可避免地会贬值,但只要需要的话,万宝斋当地分店,会在最短时间把铜钱兑现。
也就是说,潼川府以质押方式,让万宝斋给拱辰军输送物质,实在让李易大为感慨。万万没想到,最关键最困难时刻,最没抱希望的南霁云,竟出此大手笔,令他当时就愣了半柱香时间,不能不说又是大人请啊!
曹友闻虽给予支持,却并不彻底,尽是道义上的声援,钱粮方面给予极少,虽对方亦有难处,他理解并给与谅解,却无法做到全然释怀。
曾经想过刘斐,仅是一闪而过,不要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刘斐全力帮助,也不可能给予他足够的支持,除非走官府路子,在临安用钱抵四川总领所钱粮。时间紧急,手续繁琐,恐怕钱粮未到,拱辰军先自乱套。
五万六千贯,一下子解决拱辰军所有问题,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应对各种可能发生的危机。
很显然是南霁云的手段,最不可能的帮助竟然成为现实,竟然不是通过都转运司,而是用潼川府的名义解决,的确是老辣的政治手段。拱辰军属于潼川府路,这是谁也无法歪曲的事实,他本身也是潼川府路驻泊兵马都监,人家府治给辖兵钱粮天经地义,任谁也不好歪嘴说话。
患难见真情啊!他甚至闪出些许犹豫,自己的坚持无可奈何地与赵彦呐走向对立,到底是对还是错?蜀川将帅不和,造成的灾难性后果,一旦无法改变历史进程,他将背负家国双重悔恨。
迫在眉睫的难题算是解决了,他在半柱香的复杂心思后,全然不再去多想,立即派许杰办款,有万宝斋出具的交子具证在,何愁换不来钱粮。
许杰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遍全军,士卒心思一下子稳定下来。虽说他们坚持留下,人要吃饭家眷也要生活,没有钱粮说的再好,最终也将使众人离散。
军心稳定后,许杰排出辎重营伶俐效用,分散去购取粮米肉菜,最短的时间内,把签发的补齐。
“什么,李易竟大批购置军粮,兑换铜钱。”
利州绵谷县,赵彦呐的行辕内,他听到密报大吃一惊。
却有一中年文士,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赵彦呐,平静地道:“南学士高明,以潼川府大郡质押万宝斋,区区数万贯还不在话下。”
“可恨。”赵彦呐脸色不予,十分难看,李易斩杀赵元吉,他本并不像过分追究,便是效用说李易不把他放在眼中,才把他的火气激起。事后冷静下来,他也细细斟酌再三,并未全信效用之言,赵元吉是什么东西他最清楚。
没有采取过激举动,并未把苍溪县甲仗库事,拿到明面上来,而是暗示转运司扣发粮草,逼迫李易服软再酌情处置。
毕竟,李易颇有才能,又蒙受天子恩典,与蜀川军人不同,他不想拼个鱼死网破。
眼看拱辰军不断压缩,军心不稳,曹友闻碍于他也不敢过份援助,只能私下三核桃两枣,造成军中用度不断窘迫。李易万般无奈下,必会向他屈服,到时顺势打压一番,让其听命于己,却没考虑到南霁云的因素。
毕竟,南霁云身为总漕有着不便身份,不可能总是干预前方军务,又和李易隔了几个层次,不可能伸手去援助,平白被御史言官拿了把柄。却没有想到,他对李易的支持力度,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运用潼川府来解决拱辰军困窘,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也是非常高明的路子。
中年文士淡然一笑,有几分不屑地道:“制阃当日不用甲仗库事,实乃失策,今日李易缓过劲来,要对付却也困难。”
赵彦呐却是一笑,毫不在意地回答道:“虽说他是干办,却还不在我眼中。”
“他与贾似道相善,制阃还要斟酌。”
“贾似道,不过一无赖俗吏而已,不足为惧。”赵彦呐心下一惊,贾似道虽不入眼,贾妃却甚得天子宠信,碍于身份面上却不以为意。要说临安的朝廷大臣,全然不会在意贾似道,他们这些外臣还真不成,你又不能见到天子,诽谤多了就成了疙瘩,谁知道贾妃会不会帮衬自家兄弟
中年文士暗自摇头,似乎不愿多计较这些,只是自言自语道:“兵贵在速,雷霆一击,大人顾此失彼错失时机,恐怕李易稳定下来,更不好对付。”说到此处,犹豫再三又道:“如今,虏人贵酋阔端,肆虐利州西路,关外四州遭逢蹂躏,民生凋敝。我观军情,阔端年内必有南下举动,此时若动李易必与曹友闻交恶,不划算啊!”
话没说完,意思非常明白,以蜀川大局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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