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喝得半醉,诚王让人扶他下去歇息。自己当窗独酌至月上郑
信王心里的对错是非,自然还不止他出来的这些。这回忠顺王匆忙举事,连朝上那些墙头草迷瞪了几都醒悟过来了,可还有人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要往大了闹。猿獠岭那样的地方,经营了二十余年,便是在江南全盘失势后都不曾放松过,想想让人心冷。虽有过相争之时,到底都是一个根子上下来的,竟用心险恶到这等地步。果然当年先生的不错,那个位子是会让人疯的。
再另一边,皇帝为了让这回能将沉渣一网打尽,硬是熬着让忠顺王起兵。信王这些年手里掌着几个大商行,和民间往来的多了,未免有些于心不忍。可不忍又能如何?人心难测,一旦民心被煽动,是非真假都没有一股心气来得急,到时候才让人笑妇人之仁。从来治国理下,问的都是十年百年的盛衰,哪里能处处论及一时一民的生死。慈不掌兵,善不为官,还真是言之成理。
只是这些话,便是信王,也不敢随意出口来。只好都和了酒吞入肚里。
忠顺王起兵作乱,朝廷招安未遂,随即其一番悖言论昭告下,坐实了谋朝篡位之心。今上感其祖上功绩,几次三番欲予生机,只道罢兵不杀,却换来连下三镇,直逼京城的险境。众武将长跪午门请战出兵,京城百姓上万言书请朝廷出兵剿灭叛乱,今上难逆民心,挥泪授印。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同,帅京西营、东安营人马出征,另有内兵部在胶东所建卯新军自外接应。
里应外合,不过月余,几处乱党尽数剿灭,忠顺王见大势已去欲自尽未遂,被押往京城听审。王府查抄,今上念其世代功绩,存其一脉,余者皆诛,妻女姊妹入为官奴。忠顺王因民怨甚大,三司定其绞刑,其子随之,余者斩立决。府中奴仆尽数卖,田地资财皆入国库。案定明,长安城满城大庆,爆竹鞭炮不绝于耳,欢腾热闹尤胜年节。
正这当口,李纨手里的解忧照却忽然寻不着贾兰了,想了想,让阿土往北边去了一趟,以阿土之能亦未能寻着丝毫踪迹。李纨心叹,从前听寻瑎过几回此界中之事,也知道另有神仙司职,这回贾兰偌大动静,自然瞒不得人。如今,大约是到算漳时候了。
正想着,忽然外头道苏先生来了。李纨心里诧异,换了衣裳出去,却见苏先生打扮全不同往日,竟穿着一身道袍,便稍稍一愣。苏先生自是觉察到了,一笑道:“来得匆忙,尚未来得及换下行头,让夫人见笑了。”李纨忙道不敢。
苏先生却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一指来长的玉简来,交予一旁的青葙道:“哥儿去处同各中因由,皆在此间,夫人看过便知。”
李纨见是一个玉简,心下一叹,运起神识往里头一探,遂点头道:“多谢老先生传讯,事情原委我已尽知,明日便启程拜望老仙师。”
苏先生见李纨果然能从玉简里读取讯息,不禁激动道:“夫人果然是修道中人!”
李纨忙道:“不敢,只是机缘巧合,得过指点。可惜资质驽钝,至今尚无大成。”
苏先生羡慕道:“夫人才多大年岁,便已能于瞬间神识阅书,老朽到如今,虽能读简,却得好生打坐凝神才成。就这样,在我们这一辈里已算极好的了。夫人资质,令人艳羡哪。”
李纨听这事,倒极有兴趣,便问道:“老先生修道是依何而修?”
苏先生道:“皆是门派传承,只入了通璧阁的才有资格学道,有书录法诀,只可惜成者寥寥,愧负师长一番用心。”
两人又细了一回,李纨大概知道了从前自己捐资所助者,便是此门中一脉,只这门中上以道为尊,能够资格学道者却寥寥无几,学了之后能有所成者更少。虽是如此,在此界中,也实在很了不得了。其所派生出的权、商、农、医、技,各成体系,不知聚拢了多少人才。原都是自道之一脉所化。
苏先生见李纨言谈间对修道又是另一重见解,且对功法心得毫无自珍之意,也实属罕见,心下更是佩服。李纨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将珠界里与方才苏先生所言之修路相类的功法经略寻了一大摞出来,都送了他。苏先生喜得直要给李纨作揖,李纨又哪里肯受。
送走了苏先生,李纨让人把迎春素云同碧月请来,又让阿土将惜春寻到,一盏茶功夫,皆在她跟前聚齐了。尤其惜春,见瞬间到了李纨跟前,大惊道:“嫂子!可是兰儿出事儿了?!”
李纨摇摇头:“不是,他闯了祸,自有该他了结的因果,咱们管不上。我这回要出趟远门,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清了,有几句话想同你们再。”
素云同碧月立时不干了:“奶奶你要去哪儿啊?带上我们,我们还伺候奶奶!”
李纨看看那俩,摇摇头道:“不成,你们道行还差得远了,去不了。”
那两个给嗝儿住了,迎春迟疑道:“大嫂子……莫不是要白日飞升?做神仙去了?!”
李纨失笑:“你是听兰儿书多了!不过是一位前辈相请,我若去了,谁知道会不会如王质观棋,一去几百年呢!这才想把些话同你们。”
几人心里始终不能放下,只是李纨这般了,再过纠缠也不是修道之人该为之事,遂各强自忍晾:“洗耳恭听。”
李纨想了想,缓缓开始道:“本来还该请了林妹妹同邢妹妹来才好,只如今她们两个都俗务缠身,恐不得轻易离开,便先同你们几个了吧。兰儿这回实在是……此事你们听过便罢,与旁人,怕也没人能信的。”
了便把贾兰这回设计将漠北军同北军精锐毁于一役,借当日被围歼的新北军人马怨念为引,以数十万人之执念念力打破地桎梏,生生造出堑的事了一遍。几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碧月素云两个,怎么也不能信自家一个饶兰哥儿能作出这样事来。
碧月含着泪道:“大奶奶,这、这是瞎话吧?……是瞎话吧?!哥儿怎么会、怎么会……那可是几十万的人命啊!这、这不是比忠顺王还坏了!”
惜春已经回过神来,听了这话便不乐意了,斥道:“妇人之仁!什么叫比忠顺王坏了?!就是因为有忠顺王这样的狼子野心,才结成那样的死局。如果兰儿不出手,死的就是新北军那几十万人,还有往后更多的边民,世世代代冲突不断,不知道死多少呢!这回堑一成,两边又都没了可挥的刀,可不就清静了。真是快刀斩乱麻的好手段,再好没有的!”
碧月道:“四姑娘得轻巧,那几十万人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哪个没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这一下子就没了,那些人又该多伤心?哥儿怎么能这样……”
惜春揉太阳穴:“按你的意思,就该让他们自己慢慢杀,慢慢死,这爷爷不该死,该死的是孙子,是这个道理不是?还有北军同鞑子军的那些兵都可怜得紧,只新北军那些是该杀的,是这样?”
碧月皱眉:“什么爷爷孙子的……四姑娘又胡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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