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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狼烟上3（第1页）

夜入得深了，安静的让人有些窒息。

垛堞旁的火盆将城头照的通明，火焰在盆中夭矫扭动，跳动的火光映在值守兵士的脸上，有些晦暗又显现出一丝狰狞。

简离和边疆再次回到城头，边疆穿上了最初带来屯留的那套鱼鳞甲，简离也早已换上了一身从未示人的漆黑铁甲，左臂上附了一面少见的臂盾。两人静静站在西城城楼前，没有交谈，他们的目光从护城河底漾动的光影缓缓移入黑暗，掠过城外布设的两线火点，而后直抵黑暗彼端的敌营，那里灯火闪烁如星海。数以万计的匈奴士兵正在集结，仿佛一个个都磨尖了獠牙只等待进攻的号角响起。

一时间，冰凉的空气中都弥漫起硝烟的味道。

“小疆，准备好了吗？”简离问起。

“我有它，大哥不用为我担忧。”边疆拍了拍身上的鱼鳞甲自信满满。

“我说的不是这些。”简离笑了笑，“战场厮杀不是简单的与人争斗，一旦踏足真实的战场，你必须要学会接纳杀戮。缺失一颗杀戮之心的战士，往往很难从战场上走下。”

“你准备好了吗？”简离再问，但边疆这次没有回话。

“没有回应也是一种回应。”简离看向边疆又是一笑，“大哥不是要逼你，也不是指望你能凭空生出这样一颗心，只是事到临头希望你能早做打算。”

“大哥，我不会走的。”边疆下意识攥紧拳头，“就算再害怕也不会走的。”

“大哥明白。”简离抬手搭上他的肩膀，遥望原野上的军阵，“大哥也从没想过要借此来吓退边家的长子。”

简离收回悠长的目光，他慵懒的坐回到城楼前的石阶上，从随身的刀鞘中抽出四尺的长刀，整柄刀由一整块金属锻造而成，刀柄用黑布条缠好以便于握持，刀身通体漆黑，只在刃口上闪动着一线明晃晃的白光。

简离将刀立起，左手反握刀柄架靠在左肩，右手则捏起一片衣角，开始默默的擦拭刀身。他的动作自下而上，目光也跟着手指迁移，自刀尖开始，一寸寸扫过刀身上的细密血槽，最后停在了刀尾两个篆刻的铭文上。就着夜幕下的月光与火光边疆勉强能够看清，那是一个‘流’和一个‘光’字。

徐徐东南风起，天上扯起了云团，席卷皓月星辰，将月华和漫天星辰尽皆湮灭，天穹变得深邃而遥远，倒是远处的地面上散落着遍野的光斑，好似是天地来了个翻转。

春季的气候总是难以捉摸，才见了两日光照，似乎是又要变天。

简离起身仰望天穹，今夜无星无月。

深邃的夜色能为出城潜伏的屯留军掩藏行踪，同样也可以为匈奴人所用。

边疆跟随简离起身观察敌人的动向。忽地一声箭啸而过，旁边值岗的兵士惨叫着倒下，他的面目被一支特制的颀长羽箭贯穿。

在边疆还未回神之际，又是几下飕飕的破风声同时响起。简离动作迅速，立刻抬起左臂将手盾横挡住他的头部，同时右手发力将他按倒。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箭镞撞击遁甲的清脆声响起，羽箭被弹开，飞掠的轨迹改变，箭尖从简离的眼角划过。

他拉着边疆一起倒下，大声嘶吼。

“趴下！敌军夜袭，不要露头！有暗箭，注意暗箭！身旁的火都熄灭！”简离在遇袭的第一时间依次朝城头下达多道军令。

边疆惊魂甫定，细思恐极。方才要是简离慢上一步，又或者那一箭射向的是简离，后果都不是他能想象的。那一刻边疆第一次感受到与死亡擦肩而过，在那一瞬间他的气息完全凝滞。

简离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晃了晃：“没伤到吧！”

“你就不能多护着点自己？要是那一箭射的是你？”边疆从惊魂甫定中回缓过来，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简离，说话的语气既有感激，又像是在生气，“命是我自己的。”

“命也是我自己的。我能听出来，射的不是我。”简离平静的安抚，好像方才是他见惯的场面，“这是大哥的战场经验。”

边疆不清楚简离说的是真是假，至少他自己是做不到在黑暗中仅凭声音就分辨出多支羽箭齐掠时轨迹。

“什么时候靠近的，居然没有人发现。”边疆开始将注意转回到战局。

“是火光的原因，我们站在火光中，用眼睛看黑暗，黑暗只会更重。城头上的火光，不仅让我们暴露了自身，同时还隐藏了敌人。”突袭发生的同时，简离就已经明白了原因。

“可是一直很安静，城外布设的火点最远处不过一百五十步，这种距离上，就算再小心，身着铠甲行动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边疆又看了眼那支插在头颅上的羽箭，头颅的主人已经没了生息。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能在一百五十步外发箭，并且还能精准命中城头的目标，不论是弓矢还是对方的射术都绝不寻常。”他又想起简离及时挡下的数箭，不由得心下生寒。

“他们要么没披甲，要么就是真正的麻烦。”简离心中像是有了答案，他问边疆。

“你有没有听说过‘天府藤甲’？”

“有听父亲提起。”边疆点头。

父亲给他讲过，藤甲原产于有天府之称的蜀地，所以又被称为‘天府藤甲’。制作工艺繁杂，耗时漫长，身着行动轻便无声，抵抗刀剑的劈砍可媲美铁甲，褪下又可浮水成舟，渡涉溪川，不过却最忌火灼。

自从昔年蜀汉丞相诸葛武侯于盘蛇谷烧尽乌戈国三万藤甲军，一时藤甲的弱点为天下人共知，世上就再没出现过以藤甲为武备的军队。

“不错，有关藤甲军的记载最早出现在蜀汉。数十年后的今日，屯留面对的极有可能就是在那之后的第二支天府藤甲军，以及他们的统帅——匈奴的鹿蠡王。”伴随天府藤甲军的出现必定是匈奴鹿蠡王领兵，据此简离更加肯定了自己对于整个并州局势的推测。

“藤甲的弱点足可致命，怎么还会有人将其配备到军中。”边疆听说过匈奴鹿蠡王的名号，乃是匈奴单于刘渊的次子，名唤刘聪。却从未听过有这样一支军队。

“我所知有关藤甲军的一切消息都传自晋阳，既然广武侯也采信了平阳谍探传回的谍报，多半不会有错。”简离确定有这样一支军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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