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我便这样称呼你了。”景殊有些迟疑,“今日请你来,有件事需要与你商榷。”
西月看向景殊,他不过青年年纪,竟然变得这般瘦骨如柴,眼窝凹陷,嘴角抽搐着挤出微笑。手上青筋突出,佝偻着背,颇有老年之态。
他笑的苍白,接着说道:“西月,你如今眼线密布全荒界,很多事情我也不解释那么多了,明白人自然明白。荒兽大战一触即发,我看得明白,你自然也看得明白。但就是这种风雨前的宁静,谁能沉得住气谁才能活下去,你懂我也懂。今日找你来,也算我沉不住气,只不过,就算是输,我也要输的清清楚楚。”
“我们算是一条战线上,四殿下不妨直说。”
“一条战线。”景殊冷哼一下,接着说道,“你不必忽悠我,你心中要是认定已经是一条战线,今日也便不会深夜赴约。我手中的银鸦族,人人垂涎,你又如何能错过?”
见西月只是淡淡笑着,没有回应,景殊说:“拾界族、楠涂族、葵软族、钦源族加上石樱族和漆饶族为一派,站里言。安阳军和冥兽臣服九尾一派,以冷兰和姜晴为尊。杏声手上有水神族、桑选族和雨龙一派,早年水王板游受惠于杏声,水龙一族多半以他为尊。兽界乾雨、灵文等人皆为军事奇才,一个擅兵一个善计,不是容易对付的。而你手上只有落野族,加之交好的善翎族,一个稼神族一个纺织工族,没有一点战斗能力,在这洪流之中犹如芦苇面临疾风。就算是只为自保,就凭你私底下养的那群木系战士,想要保全落野族和善翎族,你同样力不从心。况且,你毁掉落野宗庙,落野对于你这个前任族长已经再无情分,那么向死而生的做派,我不找你,你也会过来的。”
“既然四殿下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也明白我的态度,我也不做伪君子在此惺惺作态了。安阳军以神女为尊,只要我一日为神女,我自然有能往后退的资本。”西月说,“但身份之事谁能知道,别人给的东西自然可以收回去。我需要银鸦族,请四殿下开个条件吧。”
“真心就算只有几两重,但计策是换不到的。”景殊神态中有一种骄傲,又有种伤感。西月被呛住,默不出声。他接着说,“席敬是银鸦族长,他为人深沉多思却时常因蛇皇族而牺牲银鸦的利益。西月,你多有手段,只是这世上千千万万手段想要让银鸦臣服你,都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西月问道:“什么条件?”
“我要你避开杏声,让银鸦站在杏声对立面。”
景殊双目严肃盯着西月双眼,他那特有的大碧色瞳孔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西月感觉整个人飘了起来,有种失重的错觉。西月惊异之余,试探着问道:“那可是救你命的亲兄弟,我哪点比得上他。”
“你不必和我再说这些,西月,你懂他比我更甚。他不会伤害得不到的东西,因为他总有自信将来那一天那会是自己的。”景殊接着说,“你自认聪明,有权有势还有凡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能量,可要我说,你斗不过他,一辈子都不可能。”
西月眉眼一惊,转而回道:“谈什么斗不斗的,也没意思。”
“他知道当年之事,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不肯透露半点。况且,你要的东西,他已经找到了。”景殊说。
西月抬眼看着景殊,心中已经慌乱,她装作毫不在意地问:“什么找到了?”
“只是我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起初我以为他只是想知道水川母神的死因,现仔细想想,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当年他亲手毁了那玉石,他是鬼。”景殊没有回答西月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们都不知,他十岁那年只身跳下聆风阁断桥,算是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他怎么还能是他呢?那么多年过去了,怎知他始终不改本性,如今还要与父亲作对。”
那玉石指的是文玖留下的文书。西月暗中惊叹,不料景殊又说道:“要是父亲对我有对杏声十之一的爱,我何尝不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他眼圈红着,眼中的不甘心流露出来。西月皱起眉头,心想若景殊只是因为被忽视的痛而疏离杏声,要与银鸦此事便不好再说,他们是实打实的亲兄弟,而自己是外来的。景殊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又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四殿下的意思我懂了,只是即便四殿下对外说了狠话,银鸦还是只认蛇皇族不认我这神女。”西月说道,“今日前来,纯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听听四殿下的意思。既然四殿下信我,那我便试试。”说罢,西月站了起来。
“四殿下还没说条件。”西月提醒道。
屏风外有一声轻轻地挪步声,西月转头看去,只见银翘手抓匕首直直冲来。
西月站在原地,一手将其甩开。银翘摔在地上,匕首也摔在地上。银翘趴在地上,景殊上前去扶着她。银翘狠狠地瞪着西月,说道:“你个妖怪!是你,是你害了四殿下。你和六殿下都不是好人。”
“银翘姑娘,我可从未标榜自己是好人。”西月回答。
“殿下,此时你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银翘抓着景殊的手,问道。
西月冷哼一声,说道:“就凭你们?”
“冷霜花,是蛇皇族秘术。我本可以在你不知不觉中种下,等冬天到来,你将会满身结满冷霜,活活被冻死。”景殊扶着银翘站起来,他严肃地说,“只是你身上太多诅咒,不用我动手,你也活不过三年。我并非唯权谋论之人,只是我有自己的苦衷。蛇族已经没落,荒兽开战,银鸦首当其冲,最易折损。”
西月咬着牙,心中升起一股怒火,说:“那就三年后再见。”
“你现在赌气银翘莽撞走了,我们再无见面之日。”景殊真诚地说,“西月,我很佩服你也羡慕你。我因偏爱自怨自艾一辈子,到如今什么都没有,我连我仅存的高傲尊严和善良都保不住。今日要挟你也罢,与你交换条件也罢。我只说两句:天下要杀银鸦之时,你要救银鸦;杏声要灭漆饶族时,而你要救漆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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