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望月郡北门外,两队银甲亲卫骑乘着追风,整装待发。亲卫手持长枪,追风两旁还别着巨大沉重的飞伤,一步长十覆重的子击可以轻易穿透妖兽的鳞甲,连通两州的青石道没有作乱的流匪,此行唯一的凶险,便是不受族者控制的妖兽了。经过防卫者多轮清剿,青石大道两旁的山地中已少有妖兽出没,配备这些飞伤也只是以防万一。
每队防卫者的数量是五十,两队防卫者数量加起来足有一百。蒙尘作为一级守城卫,明面上可以调动为他处理私事的防卫者最大数量,便是一百。这两队银甲亲卫是守城防卫者中的精锐,器械配备齐全,在有防备的情况下,这支队伍可以快速击杀一阶妖兽,与普通二阶妖兽也有一战之力。
队首是一名白衣未洛,其身旁还有一名紫衣未灵,二者模样俊秀,看起来十分般配。紫衣未灵举手示意,二十名银甲亲卫离队,驱使着座下追风向前急行,他们在前方探路,若有异常之事,后面的队伍得到信号便不会陷入险境。
与此行族者不搭的是,离这满是精锐的队伍末尾十步远处,还有一名黑衣族者不紧不慢的跟着。黑衣族者也骑乘着追风,只是他座下追风的体格相对于银甲亲卫骑乘的更加瘦弱,甚至矮上了一小截。
木临以佣战者的身份,跟着这百名防卫者的队伍。蒙新觉得木临衣不蔽体有辱他们一行形象,要出行时让从属给了他一件完整的黑衣,木临身上的伤得以掩藏,不至于太过难看。
这条青石大道名为长明,是明州南下唯一的通道,其他地方则被十万大山阻隔着,山地深林中妖兽潜藏,加上地形险峻,又未有族者探索过,没有地图标记,普通族者只能通过长明路来回两州。
长明路依着山形铺造,并非一路直行,为了减少开凿的难度以及保证行者安全,不少路段都是弯曲蔓延,绕开了妖兽可能常出没的区域。
半天之后,木临在追风上摇摇欲坠,他的背后都是伤如何能骑乘追风?每一次颠簸,他身上的伤口都像是重新割裂一次,过程疼痛难忍,身上的衣物已隐隐有血迹渗出。
一行防卫者中偶有回首观望的,却没有停下等待。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蒙新和金铃不受伤害,除此之外,一切事务与他们无关,何况这黑衣佣战者,在他们的眼中,本是一个累赘。几个弯路过后,一行防卫者已完全看不到木临的身影。
此刻金铃心中异常的压抑,她之前与木临同行时,对方为了二者安全,会禁止她做一些事,其他一概不会多管,金铃心有疑惑时,对方也会坦诚解答,偶尔还会言语安慰她。可金铃现在像是一个物品被看管着,虽然安全方面有所保障,却失去了所有自由,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停下休息一会可好?”
木临掉队,金铃内心虽然担忧,却不敢开口多问,怕对方引起关注怀疑。金铃开口询问,言语低沉无力,她内心着实压抑,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行为异常。借着休息舒缓一下心境,最主要的是金铃想看一下木临是否有跟来,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能手刃仇者,是木临成全了她,于她有恩。之后木临护送她安全到达郡城,便是再受了对方一次恩情,未曾想此行却害了他。
蒙新颔首同意,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原地警戒。蒙新见金铃似乎有心事,眉宇不展,此行赶了半天的路或许是有些累了,长明一路上没有任何中转可供休息的城镇,他们一行需要在路上接连前行半个灵月,才能达到狼牙郡边境。若不是途中可能有危险,慢慢前行对蒙新来说还算惬意,这样他与金铃相处的时间也能更多一些。
百息过后,黑衣佣战者出现在众防卫者的视野之内,只是这名佣战者脸色苍白,身形轻浮,像是随时会从追风身上坠落在地,看来昨夜是伤的不轻,否则不至于如此难堪。
看到眼前一幕,蒙新停笔,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金铃的承诺对这佣战者有很大的吸引力,对方都这般模样了,还依依不舍得跟来,若不是他们在此休息,只怕这名佣战者是追赶不到队伍的,后面的路程,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金铃心一沉,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顿,忍不住就要站起来。那未灵此前在她面前击杀异能者时英勇果决,又何曾如此落魄过。金铃知道木临并没有异能觉醒,只是能使用一些异能而已,想来身上的那些伤,对木临有很大的影响,失去皮肤保护的血肉极为敏感,骑乘追风更是让伤口无法愈合。
木临一路上之所以如此慢,是因为他在思考,是否继续跟着队伍前行。按他的推算,潇潇的行程若是不出意外,当下应该已经安全了,他哪怕被发现,也不会影响到对方。
若随着金铃北上,木临可以换一个身份,这样他可以自由出入各个城镇。若不这样,他只能找一处地方躲避,直到有机会趁乱回到流沙郡,可那样他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只是一个流民,不受禁法保护。
在这进退两难之地,木临最无奈的是,从流沙之地醒来以后,他再也没有在灵海中见到过黑影,以至于此行他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所幸的是,木临身上的异能还能使用,以往只有黑影附灵以后,他才可以使用一些异能,黑影消失了以后,这些限制反而不存在了。
金铃还在犹豫,她想的没有木临周全,对方到现在没有任何暗示,她怕自己的担忧反而耽误了对方的计划。可他们二者自从被请进垂怜殿以后,就再没有机会沟通,双方之间的联系彻底中断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队伍休整后继续启程,这次整支小队只前行了两个灵时就停了下来,选择在原地驻扎。防卫者外出执行任务时,大多会选择露宿,此行有金铃在,蒙新特意让从属携带了连营。这是一种简陋的器具,通过散装的器械拼装而成,中间有一个金属骨架作为支撑,将轻薄的皮制遮挡物装在骨架上,垂落以后便可以起到隔绝的作用。
天色还早,命光未完全隐匿,一行防卫者选择去山地中狩猎。平时防卫者执行任务,简单的食物能够温饱即可,可此行有守城卫的灵续在,还有他钟意喜欢的未洛随行,是受不得这种将就委屈的。这些精锐都有猎杀妖兽的经验,捕杀普通的野物效率极高,数百息过后,出去的两小队防卫者便各提着几种野物归来。
蒙新早已让从属布置好写字用的小木桌,他这一行有许多话想与金铃说,趁现在休整,安营后无事可做,刚好将想说的话写下来。
远处飘来肉食的香味,木临这才想起许久未进食过了,他从流沙之地北上,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财物,之前与金铃二者也是在山地捕杀野物充饥。
木临起身,心中叹息一声,何以沦落至此?难道此生都要如此躲藏隐忍?他想起此前自己说过的话,“哪怕颠沛流离,也会永远锋锐”,此前这般信念,如今想来恍如隔世,他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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