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染心不在焉的打开了四十八房的病房门。打开门的一瞬间,黎染就清醒了。
她看着熟悉的金色阳光照进这个熟悉的房间,记忆又一下子把她拉回了那个与殷敏擎吵架的下午,那个殷敏擎将她整个人拉倒在床上的夜晚,那个她红着眼睛含着眼泪与殷敏擎说那句“我们离婚吧”的夜晚。
黎染一下子呆住了,她看着阳光洒在空旷的地板上,她突然也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空虚。
谢彬趴在床边的圆桌上睡着了,歪着脸趴在手臂上,头发散落着,出了汗,一缕一缕的贴在她的额头上。像是做了噩梦的的样子,满头的汗,让黎染看着心疼。阳光照在谢彬的侧脸上,一副安详而宁静的样子,倒是与这个房间融为一体的金色的景象。
张妈似乎不在,应该是出门去办事了吧。谢父也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只是他的头上,脸上,手上,还是插着各种各样的粗细不一的管子,针头,让人看了心里骤然一紧。
黎染怀里还依旧抱着病历本和查房记录表,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要不要上前把谢彬叫醒。她掏出了口袋里的体温计,拿出病床前小桌子里的塑料套,套在体温计上。
黎染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把体温计放在谢父的耳朵边,测量了体温,又检查了谢父手上的输液管和氧气管,仔细填了表,替谢父掖好了被子,站起身来,长呼了一口气。
谢彬还在睡着,打了一会呼噜,轻声的,看起来是累坏了。
黎染正准备离开,收拾了一下怀里的本子,蹑手蹑脚的绕到了门前,打算拉开门出去。黎染把怀里的查房记录表换到左手,腾出了右手来准备开门。正当黎染的手碰到冰冷的不锈钢把手,准备往下压时,她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黎染,你来了啊。”
黎染惊诧地转过头去,看见谢彬伸了伸懒腰,用手捧着脸,手肘支在桌子上,谢彬眨眨眼睛,看着黎染。黎染看着谢彬睡眼惺忪的样子,一下子笑意漾了上来。
“是啊,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呢。”黎染收拾了怀里的本子,转身往回走。
“我今天很早就来了。”谢彬看着黎染,笑着说,声音温柔。
黎染在谢彬面前坐下了,“真的吗?你怎么都不来找我……”黎染嗔怒道。
“刚才来了没多久,刚在病房里把包给放了,就听见外面乱成一团。”谢彬站起身来,紧张地看着黎染,“我出去探了个脑袋看了看,好像是出了什么乱子,分诊台那边乱成一锅粥……”谢彬不安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看着黎染的脸。
黎染楞了一下,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
“是啊。”黎染叹了一口气,“刚才有个精神病……”黎染说得慢吞吞的,抬头看着谢彬,泄了气,“算了,还是不说了。”黎染低下头来,“还是不说了,没什么可说的。”黎染耷拉下脑袋来,用手支着头,不言不语。
谢彬看着黎染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追问。谢彬走到谢父的床前,俯下身来看了一会儿。
“爸爸,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谢彬轻声说着,“爸爸,我真的好想你啊……”谢彬说着,几乎要哭出声来,声音温柔而颤抖着。谢彬用手轻轻抚摸着谢父的脸,整个人的背影都在颤抖着。
黎染看着谢彬这幅样子,一下子也酸了鼻子。
“黎染你看,”谢彬突然抬起头来叫了黎染一声。黎染被叫的突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谢彬对她说,“你看,你看我爸爸他是不是瘦了……”谢彬说着,转过身来抓住谢父的手,把他的手抱在胸前不住的抚摸着。
“会好起来的,”黎染不知道自己在这时应该说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谢彬。”黎染说着,走上前去抱住了面前的谢彬。谢彬看起来十分虚弱,整个人倒在了黎染的怀里。
“真的吗?”谢彬说着,瘦弱的肩膀不住的耸动着,在黎染的怀抱里抽泣不停。
黎染紧紧抱着谢彬,谢彬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吗?”谢彬问道。“是的,你瞧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黎染的肩膀似乎瞬间变得宽厚起来,似乎一下子就变得能够承载谢彬和黎染两个人的悲哀。
谢彬在黎染的怀里靠了一会儿,谢彬的手里还依旧抓着谢父的手。谢彬感觉到父亲的手是温热的,跳动着生命的脉搏,但谢父的眼睛却又始终没有生机。谢彬看着谢父枯瘦的手指,越想越悲哀,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黎染,你说,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谢彬靠在黎染的肩膀上,歪着头问她,“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有这么一天,你会抛下我吗?”谢彬说着哭出了声来,眼睛里闪着泪光,看着黎染,紧紧盯着黎染的眼睛。
黎染看着谢彬不知所措,“不,不会的。”黎染拍拍谢彬的背,安慰她道,“放心吧。”黎染笑着对谢彬说,安慰着谢彬。谢彬听着,看着黎染的眼睛,却突然爆发出了哭声。
“我问你,黎染,为什么这所有的事情都压到了我的头上?”谢彬大哭着,抱住了黎染,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她声音很大,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黎染你知道吗,自从爸爸出了事,所有的事情就压到了我的肩膀上……”黎染默默地听着,谢彬一边哭一边说着。
这些天来,谢彬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黎染想着,是时候让她彻底发泄出来了。
“车祸,保险,公司……”谢彬压低了声细数着,“所有的所有,都变成了我的麻烦事。”谢彬低下了头,给自己擦着眼泪,整张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里。“你知道吗,那些亲戚们,都在打着我爸爸的主意……”谢彬说着,声音虚弱而绝望。
“我那个不算妈妈的妈妈,我爸爸的那个亲姐姐……”谢彬抽泣着,“他们一个人也不愿意放过我!”
黎染呆呆的看着谢彬,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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