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力迟疑了阵,摁下车窗,身体尽量后仰。
邱朗朗朝他凑过去些,终于看到彩虹的半条尾巴,淡淡的,跨在远山之巅。
“呀!”他咧开嘴转向裘力,“真美!”
裘力不自在地又往后靠了靠,邱朗朗赶忙坐好,抬手揉了揉耳朵。
?
出租车驶上进村的水泥路,这里变化不大,只是因为靠近矿区,往日里总显得灰蒙蒙,偏这几天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雨,洗刷过的村落格外清新明朗。邱朗朗远远就看见齐梅领着个穿红衣的小娃娃站在大柳树下张望,车一停稳,小娃娃就蹦着脚冲他们挥手。
“这是谁呀?”邱朗朗压着声音问裘力。
裘力从后备箱里拎出邱朗朗的自行车,偏头扫一眼,漠然道:“不认识。”
邱朗朗撇撇嘴,仔细观察小孩的眉眼。
虽然上辈子他很早就带着裘力搬到市区去住,但他们周末也会回来,并且村里的住户几乎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怎么可能“不认识”。
小女娃有点胖,三四岁年纪,剪了个西瓜头,刘海短短的,露出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红色罩衫的前襟处挂着个小布包。见车上下了人,她迈着小短腿冲过来,一直跑到裘力跟前,抱着他的腿站稳了,亮着嗓子喊:“独眼哥哥!”
邱朗朗脚步一顿,瞄向裘力。
被这样喊,裘力也没显出什么情绪,面无表情地从上衣口袋里翻出几块糖,不耐烦似的塞进小孩手心里,单手抄起邱朗朗的书包,往背上一甩,推着车走了。
“谢谢哥哥!”小姑娘一本满足,眼睛笑得更弯,拉开小包拉链,将糖一颗颗装进去,然后回头很自然地朝邱朗朗伸出小手,“走吧,大哥哥。”
邱朗朗一愣,大哥哥?
为什么裘力是“哥哥”,而他是“大哥哥”?
没容他多想,齐梅迎了上来:“来啦!”
邱朗朗笑了,抓起面前那只小胖手交到齐姑姑手里,自己则从后备箱里抱起装着他全部家当的纸箱,往上颠了颠。
“姑做了牛肉,裘力一打电话我就炖上了,柴火炖的!”齐梅朝前努努嘴,“裘力就爱吃肉,你看他,长得又高又壮!你也得多吃,来家里了就别和姑客气,使劲吃!”
邱朗朗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红色铁门,听着齐姑姑的碎碎念,鼻腔一阵接一阵地泛酸,哝哝地“嗯”了声。
“一会儿再摊个韭菜鸡蛋,刚剪下来的韭菜,可香!”
“那我也想吃。”小胖丫头歪着脑袋说。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忽地从拐角处蹿出来,邱朗朗吓一跳,下意识撤后半步。
“大哥哥你不用怕,这是‘煤球’,他来喊我回家吃饭啦。”说着,一条大黑狗已经跑到跟前,叼起小姑娘的袖子“呜呜呜呜”,跟会说人话似的。
小丫头转眼就忘记了自己刚说过想吃韭菜,抱着狗脖子同它耳语,一人一狗仿佛能用语言交流,几句话后她蹦蹦跳跳跟着大黑狗走了。
邱朗朗看傻了,齐梅笑着说:“我们娜仁是个小神仙呢,以后你就知道了。”她边说边推邱朗朗进门。
?
邱朗朗笑笑,跟着齐姑姑走进曾经的家。
熟悉的二层小楼,熟悉的院子,邱朗朗有一瞬的恍惚,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可一切又都已经完全不同。
石桌边的那株枫树许是死了,被一棵矮矮的石榴顶替了位置。
而他,也不再是他。
邱朗朗微微转头,看向身侧那道矮墙,眼眶泛起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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