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一定要为你妹妹交学费?”
“对。”
她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还想着我们两人要好好过,为我们的将来而努力,现在看来,我是指望不了你和我一起奋斗了。如果给你选择,选择我还是你的家人。”
我想都不想就回答:“家人。”
“你走吧。”她背向我,肩头有节奏的一动一动,我知道她在哭。
我没那么忍心,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瓶瓶。”
她用力一甩:“滚。”
我咬咬牙:“发肤受之父母,家乃一人之根之本,在我心中,家庭永远是第一位。”
“我受够你了。你有志气。你孝顺。但你没钱,所以你女朋友跟人家有钱的跑了。活该。”
“你他妈的。”我一巴掌过去,在半途中我收回了手。
她恶狠狠的看着我,边擦眼泪边走进卫生间打电话,几分钟后,一部轿车开到楼下,一个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在楼下等着,头发脱落了不少,几根长长的头发像八爪鱼一样的绞成几缕。
“下面那个男人是谁。”我暴怒。
她没理我,跑下了楼,上了车,车子开远了。正是上次送李萍儿回来的那部黑色奥迪轿车,那个男人有点眼熟,好像见过,会是谁呢?
那人一定是李萍儿的其中一个老板了,李萍儿打电话给他,他过来接走李萍儿,不用说,晚上肯定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我和李萍儿算是分手了吧,那这还能是戴绿帽吗?狗日的。我摔门而出,回到自己的狗窝,喝了几瓶白酒,烂醉如泥死死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头晕晕的,看了看手机,昨日弄了十几份个人简历送出去,竟然没有一家用人单位联系我,这地下室虽烂,就是有手机信号。下了床穿上衣服,被一股腐坏气味熏到,想吐,木桌上有一片恶心的绿色液体,几天前买的桃子已经发酵化为浆,长了霉,成为蟑螂和蚂蚁的盛宴,这些和我一样恶心的家伙不知是吃得太饱撑过头还是食物中毒,有几只居然死在旁边。
我忍着恶心收拾完,躺在在床沿点上烟。我的生活,没有地铁,没有会议计划没有出差安排,没有下午的咖啡没有红茶,没有下班后的约会,没有深夜回家时计程车里的音乐。
只有我一个人,静静躺着,好像在等着枯死的老树。我怨恨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平,怨念能像霉菌一样,从地下室的冰凉地板蔓延到天花板上,清除不掉,春风吹又生,我想我该出去走走,不然我会绝望的在地下室里上吊的,生前已经恶心死了地下室,死后不想在地下室永恒。这个地下室没人光顾,还有像这样的几个地下室房东都租不出去,估计只有我这种快要腐烂的人才愿意住这种地方,房东也不会来这儿,假如我在这儿上吊,我的尸体也会像那个桃子一样,我会看见很多恶心的动物吃我的肉,我的肉最终全被动物吃掉,连化成浆的液体都不会放过,剩下一副遗骸在半空荡着。
在街上散兵游勇般走着,发现不需要上班的下午原来如此的恐怖,城市的街头几乎没有我的同类,大街上行走的,除了家庭妇女、商贩、就是老人,偶尔有个把年轻人从我身边匆匆走过,他们与我有几分神似,因为他们的脸上也写着焦虑。但是他们的焦虑又与我不同,他们手里还有公文包,这代表他们还有事可做。我现在想做什么呢?总之不是写遗嘱。
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学校孵化器刚破壳出来的小雏鸟,却还没有长出职场之羽的尴尬小鸟,普遍很穷,普遍自卑,普遍穿得便宜,所以普遍很丑,对不起,原谅我这么一个衰人还能那么勇敢的势力,但必须承认,我们已经来到了史上最重视金钱的时代。这个时代,也是史上最厌弃失业者的时代。
我们双眉紧凑,一脸悲哀,平时一副期待机会降临的忧心忡忡,但是逢人我们都会释放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带一点青春廉价的谦和与坦然,功利心在眼睛里,好胜心在脸上。
我拐进一家商场,很冷清,一群老人坐在免费的椅子里蹭冷气,从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们,此刻我才恍然明白,他们这群一定是从午后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各自占据习惯了的位置,然后,就这样坐一整天,坐到太阳下山。我仿佛看见了一片大沙漠,寸草不生,荒芜得只剩下大片的时间白花花铺展,他们手上廉价的手表和手里握着的拐杖都比他们的时间值钱。
好像我已经疯了,用这种叙述来念叨,换一种比喻吧,七颗八颗九颗头颅,垒着,垒得很好很保龄球,垒成梅超风练九阴白骨爪的整整齐齐,不过,要说明一下,这些头颅的身躯因为肉太老,没人稀罕吃。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往商场的另一个角落望去,两个青春时尚的姑娘,正坐着开心的喝茶,阳光透过那颗一半是黄色叶子一半是绿色叶子的树洋洋洒洒的照在她们身上,给她们镀上另类炫目的金色。世间还有如此美好的一面,我干嘛要把自己弄成像一具从冷冻柜里拉出来冒着冷气的僵硬尸体?就为了一份工作吗?就为了几个贱人吗?还是为了几个想要而又得不到的女人?
他妈的老子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商场里有一块牌子写着长期招聘兼职人员,牌子可能放了很长世间了,连颜色都褪了很多。
反正也没工作,兼职一些时日,等到找得正式的好工作,再做下一步打算,应聘的很顺利,原以为是商场内的兼职工作,人事部的人把我带到了商场一楼停车场边,指着停车场边一个洗车店面无表情的问道:“洗车工,一天一百,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加班一个钟八块,你愿意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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