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掌柜往门口张望了好几次,望眼欲穿总算把洪神医给盼来了。
楚凝假装呻吟了几声,伸长脖子偷看门口的情况,她所处的角落位置不显眼,反倒方便她更好地观察。
洪神医二十五六的年纪,白衣白袍,气质清冽,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头发,虽然只是高高束起扎了个简单的发髻,但发色极为乌黑,比普通人的黑发还要更黑更亮一些,发丝浓密,每根发丝都像是吸足了墨汁一般饱满幽黑。
年纪不大,架子却不小,去请他的小二在前为他开路,将挡道的围观的人统统赶至一边。后面还跟着两名小厮打扮的少年,一个抱着问诊的药箱,另一个背着一个又大又高比小厮的身形足足高出两倍的包裹,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怎会这么大,似乎还挺重,小厮背得有些吃力。
领路小二拨开客栈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百姓,恭敬地请洪大夫进入客栈,掌柜立刻迎了上去,愁眉苦脸地说道:“洪神医您可算来了,您快来看看,我店里的这些客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个个口吐白沫还一个劲喊疼?”
洪神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又对着空气闻了闻便一口断言道:“他们都中毒了。”
“什么?中毒!怎么可能?”掌柜一脸不置信的表情。
洪神医没搭理掌柜,他用眼神示意那名背着大包裹的小厮过来,指了一下离得最近的那几名中毒食客中的一名女客。
小厮心领神会,卸下包裹,从里面掏出个折叠竹椅,展开放好,接着又取出一张折叠的小巧的竹床,摆放在竹椅旁边,然后和抱药箱的小厮一起,合力将那名女客抬到竹床上,最后拿出一副薄如蝉翼的蚕丝手套递给洪神医。
原来大包裹里装的是这么些个东西,楚凝躲在角落看的瞠目结舌,这个洪神医真的是来救人的么?整的跟外出游玩似得,居然连床、椅子都有,包裹这么大,怎么也不用个储物法器装一装,还要让小厮替他背着,看着都累,还显得特别招摇。
围观的百姓中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询问洪神医的身份,为何架子那么大。楚凝竖起耳朵,不断听到知道的人在给不知道的介绍洪神医的医术如何如何了得,治好过多少疑难杂症,奇怪的是没有人提到洪神医欺师灭祖的事,就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似得。
洪神医坐到竹椅上,戴好手套,这才开口回答了掌柜的问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吃了你店里的饭菜集体中毒了。”
“冤枉啊!我这客栈每天都要接待许多客人,从未出过这样的事,口碑一直很好,我也不可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下毒害他们吧?”掌柜哭丧着脸,这么多人都中毒可不是件小事,若是出了人命惊动官府,万一给他按上个投毒的罪名再封了他的客栈,那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所以这个罪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背。
“你慌什么?我又没说是你下的毒。”洪神医瞥了一眼掌柜,不再说话,一脸认真地为竹床上的那名女客把脉。
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紧张地站到一边,没敢再出声打扰洪神医诊脉。
楚凝却注意到,洪神医把脉前,在女客的脸上捣鼓了半天,还翻了一下女客的后衣领。别人只当洪神医是在检查女客的中毒情况,可这些动作却引起了楚凝的注意。
她总觉得这些举动很奇怪,非常可疑,尤其是翻后衣领,有必要这么做吗?看就来好像是在确认什么?难道——是在找她?翻看衣领是为了查探后颈处有没有胎记?捣鼓脸是想要看看脸部有没有伪装?
楚凝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看来这个洪神医有问题,难道是敌人派来的?如真是如此,那她先前的怀疑就没错,中毒事件绝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找她。
也就是说,敌人已经知道她没死,也知道她会去参加接引大会,而且很可能会乔装打扮。按照行进速度,敌人算到今日她会途径平溪镇里唯一的这家客栈,不管她是不是借宿,饭总归是要吃的,于是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为了掩人耳目,敌人便设了一个局,让食客们全部中毒,然后由洪神医出面,借着解毒的名义,对每个人进行一番检查,实则是在暗中找人,想要将她找出来。
楚凝无声地叹了口气,赵大叔还有这些食客,可以说都是被她给牵连的。
可敌人是怎么发现她没有死的?这也太快了吧?才隔了一日而已。刺墨术刺画而出的胎记绝不会这么快就被人识破,这点自信楚凝还是有的。
难道还有别的更快更有效验证她身份的方法,也不对,如果有,那这个洪神医可以直接用那个方法,为什么还要查验胎记呢?
楚凝实在想不通,她在这边思考,那边洪神医已经把完脉了,他又检查了一下食客们吐出的饭菜以及桌上的残汤剩羹,对掌柜说道:“他们都是食物中毒,你是不是每桌都送了一盘开胃凉菜?”
掌柜点点头,回答道:“没错,这不是接引大会召开么,各地商客云集,我就想着得给客人们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能招揽到更多生意,特意每桌送了一道凉拌的开胃菜。”
洪神医一边脱下蚕丝手套一边说道:“那就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道开胃凉菜上。”
“神医的意思是这道凉菜有毒?”掌柜试探地问道。
洪神医没有直接回答掌柜的问题,反问道:“你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菜吧?”
“知道啊,这不是蕨菜么?”掌柜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洪神医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蕨菜,这是尸蕨。”
“啊?尸蕨?这是何物?怎么和蕨菜长得一模一样?”掌柜都听懵了,连声问道。
洪神医解释道:“尸蕨就是蕨菜,自然长得一模一样。简单来说,尸蕨就是长在尸泥中的蕨菜,由于吸收了不少尸毒,所以它是有毒的,为了与无毒的蕨菜有所区分,便将这种蕨菜称为尸蕨。”
原来如此,事情弄清楚了,这些人是吃了有毒的的尸蕨,引起了集体食物中毒,只是凉拌尸蕨,听着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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