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太低估的我体力了”沈跃回头好笑地了她一眼,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单手扶着余思雅的腿,另一只手还从桌子上摸了一本笔记。
余思雅诧异地着他“你拿干什么”
“去外面,不是说外面空气好吗说不定效率更高。”沈跃振振有词。
余思雅虽然觉得是歪理,但换个地方也不错,她实在有点腻味这一片白的病房了。
沈跃背着余思雅下楼,然后很不巧的发现,他们赶上了一场大戏,三个背着背篓的妇女跟周母一块儿在又哭又骂。
听了几句,余思雅就听明白是为了什么,顿时高兴了起来“吴翠花还没傻到家嘛,总算是决定跟周家兴离婚了。”
原来,自打前两天吴翠花找借口回了乡下后,就一直没来医院。周母望眼欲穿,等着儿媳妇拿东西进城,伺候自己和周家兴呢,可左等右等,没等来儿媳妇,最后把三个女儿等来了。这才知道,吴翠花这个女人竟然跑去找了妇联,要求跟周家兴这个坏分子划清界限,离婚
一向乖顺的儿媳妇竟然要跟儿子离婚,周母如何能忍,也不顾这里是医院,这么多人着,张嘴就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引得病人和家属都跑出来热闹。她也不觉得丢人,反而骂得更起劲儿了,她的三个闺女拦都拦不住。
余思雅笑得像得逞的小狐狸,沈跃很好奇,他很清楚,懦弱顺从的吴翠花敢于踏出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便问余思雅“你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余思雅从他背上滑下来,坐在垫了一件旧衣服的石凳上,着医院里光秃秃的花园,笑眯眯地说“也没什么,就是请文主任帮忙宣传宣传结婚自由,离婚自由,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妇联是帮助妇女儿童的组织,如果吴翠花母女三人没地方去了,妇联会竭尽全力帮她们找个去处,安排一个工作。”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有了工作,就意味着有稳定的收入,吴翠花就能自己租房养活两个女儿,她才敢脱离周家。这一点应该是让吴翠花下定决心的催化剂,不过妇联何时这么好心了,会负责安排工作真要这样,全公社受了欺负的妇女、姑娘恐怕把妇联的门槛都给踏断了。
沉默稍许,沈跃问“你准备将吴翠花弄到养殖场,给她一份工作这样不好,万一再有其他的人效仿怎么办”
沈跃不在乎吴翠花会不会得到工作,他担心的是余思雅会不会受此影响。现在工作对社员们来说太宝贵了,难保没人会眼红,进而有样学样。
余思雅侧头他“怎么会她要在养殖场,周家兴他妈肯定三天两头来养殖场来闹。而且最近养殖场不招人,我不能坏了规矩。是县食品厂啦,我跟他们有点交情,这不是县里的供销社取消跟养殖场合作了吗食品厂想跟咱们厂子合作,上回主动打电话找我,我还没答应呢,等高考完再谈这个事,到时候顺便要个临时工的名额给吴翠花,以后怎么样就她自己了。”
余思雅也只能拉她这一把,余下的路得靠她自己走了。
沈跃听完后,眼神复杂地着余思雅“她可是周家兴的媳妇,她的两个女儿也是周家兴的种,你这么帮自己的对头好吗”
余思雅听出来了,他是嫌自己妇人之仁。
可余思雅不觉得“怎么会,袭击我的是周家兴,又不是吴翠花母女,跟她们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时兴连坐了。再说,只要吴翠花她们母女三开了眼,见了世面后,脑子还没坏掉,都只会感激我,更恨周家兴。她们也是可怜人,受害者,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她们一把,既顺手帮了人,又断了周家兴的后路,他出来后孤家寡人的,说不定连房子都塌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样的吗”沈跃喃喃了一句,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白云说,“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女人,软弱顺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受了欺负也不吭声,不反抗,逆来顺受。不但自己受罪,儿女也跟着吃苦。但你说得对,她们也是受害者”
余思雅觉察出了他的情绪似乎不对,担忧地问道“你你怎么啦”
“没怎么,要考试了,不是要复习吗吧。”沈跃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余思雅有心想问清楚,可见沈跃明显不愿再提,便没多说“好吧,我会儿,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待会儿我让护士扶我回去,我还有拐杖呢”
沈跃知道,自己一直坐这里会影响她,便站了起来“嗯,我去住院部一楼,有事你叫我,大声点我就能听到。”
余思雅诧异地了他一眼,沈跃不像是那种喜欢八卦的人啊,竟然要跑去周母的热闹,稀奇。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她着急复习,也没多想,翻开了本子。
沈跃回到住院部,一楼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不知道是觉得没好戏了,还是护士来驱逐过一轮了。
周母可能也骂累了,没那么起劲儿了,坐在地上,边哭边骂,无外乎是“吴翠花这小娼妇丧良心,男人还在医院就要离婚,他们周家绝不离婚”之类的。
一个大妈似乎是听烦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周母不对付,尖着嗓子说“有完没完,谁让你儿子不学好,判刑了,要去劳改呢谁愿意跟个劳改犯啊要我闺女,我也让她离”
周母霸道惯了,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说她,抬起喷火的眼珠子瞪着大妈“你说谁劳改犯呢”
大妈不惧她,笑得很得意“这医院里谁不知道你儿子被判刑了,要去劳改啊。到没,那就那个断了一条腿的,就是劳改犯,坐了十年牢,回来腿都断了一根。你儿子要坐18年的牢吧,回来两条腿还在不在”
周母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背影蹒跚的男人,左腿裤空荡荡的,拄着一根棍子,每走一步都很艰难的样子。要是她的家兴回来后也这样怎么办
旁边的大爷大妈们还在议论谁谁去坐牢,回来成什么样,除了断腿还有断胳膊的,有的还疯了之类的,甚至还有人就没再回来,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绘声绘色的,怪吓人的。
大家未必见过,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可就这些真假难辨的话却吓住了周母。她是见过枪毙的死刑犯,压上刑场的时候,大家都围着丢石头也没人管。她儿子虽然没被枪毙,可也一样是犯人,这坐了牢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18年啊,要是儿子在牢房里被人打死了怎么办
不行,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千万不能出事。
周母这会儿也顾不得跟大妈斗嘴了,扶着墙壁爬了起来,拉着三个女儿“走,咱们去你弟弟。”
母女四人进了屋,发现周家兴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吴翠花去妇联闹,要跟我离婚”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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