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历九年,草原初春的大风比往年更为雄烈,就连天空太阳射出的光芒都更为阳刚。
天际尚未多么明亮,土讫水城内的文武官员、氏族贵人带着卫队随从先后出城,要赶去抢占位置,一时间人流嚷嚷,踏声阵阵。
土讫水城内外沿途道路,一队队持盾带刀的步行武士把守城门,维持秩序,一支支策马背弓的游骑警戒四方,支援应急,使得场景闹而不乱。
走出城门,文武官员、氏族贵人瞥向不远处草场,心里庆幸自己身份不低或有关系,不必像那些人,不仅连近距离观看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只能挤在城外临时毡帐区。
的确,能够进入到土讫水城落脚住宿的文武官员、氏族贵人起码也是柔黎中层,或者出自旧部众,在土讫水城主帐时期分配有城内房屋毡帐。
城外划出来的驻扎毡帐区,数百顶大大小小的毡帐,多数毡帐一看便知道主人绝非普通牧民,周围还有少则十几名,多则几十名武士值守,随时等候主人的吩咐。
一顶连着一顶的毡帐,延出去不止十里,人群加起来不下万人,各处领地贵人带来的随从武士足足几千之众,若是闹事,肯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
不过,此情此景,谁敢闹事,谁活的不耐烦,谁想去用自己脑袋去撞一撞明晃晃的利箭寒刃?
距离驻扎毡帐不到三里,蔓延到远处山岭的大批柔黎精骑,仿若一头微眯眼的绝世凶兽打量瑟瑟发抖的猎物,抬一抬爪子,便能瞬间把一切撕碎,甚至还有时间趁着睡意仍在,回去眯眼打盹。
这是一支奠基妥儿川草场,夺下莫顿河草原,攻灭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杀回钦达烈主人宝座,击溃前任霸主乞迪汗部,狠揍乌维汗部、呼屠汗部,横扫布兰卡西亚的强大精骑,连铁山大河都能劈碎填平。
随着令旗挥动,巡游骑兵开始引着朝拜贵族进场,有资格被巡逻骑兵引领进场的,并非在土讫水城落脚住宿的中等贵族,也不是挤在驻扎毡帐区的寻常贵族,而是真正的大贵族,纵使放眼柔黎汗部,也是能够有名头,甚至被赫离可汗记住。
拥旗是柔黎贵族的分水岭,只有允许拥有氏族或家族旗帜的贵族才能够称得上大贵族,一面又一面旗帜在掌旗骑兵的手中高举,只求能够被那位至高主宰瞧见,令得背后主人被他记住。
最先进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名草原少年郎,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氏族贵人都对他感到陌生,望着那名带有几分稚气的青年,年纪又和察乌卡、多米、兀格、木格几人搭不上,随着风向一变,把原本半卷的旗帜展开,跃出一头矫健的黄鹿,众人恍然大悟。
雄鹿,意味着此人来自钦达烈草原;黄鹿,钦达烈七大氏族之一的康麽氏族,和奇雅孛圪一脉氏族世代交好。
当代的康麽氏族,不仅和奇雅孛圪一脉交好,更是柔黎大妃的娘家,甚至极有可能是未来柔黎大汗的母族。
如此,人们立刻明白少年郎的身份,当代康麽氏族的首领,月牙湖草原万户长,索尔奇老首领之孙,黎呴。
想必,索尔奇老首领是准备真正把孙子推出去了,在柔黎汗部上下亮一亮相,借一借势,纵使未来孙子不能开拓进取,也能守住现有基业,至少不会被人用来当成踏脚石,成为野心之辈爬上柔黎高层的敲门砖。
柔黎汗部权力的顶尖是赫离可汗,仅此一人,同样,顶层也只是一小撮,一个人想进去,那么势必要挤出去一人,这是草原生存的狼性法则。
索尔奇老首领知道孙子黎呴有几斤几两,一旦自己老去,年幼的康麽首领被群狼窥伺,绝对不会是它们的对手。
有时候,索尔奇老首领心中都在感叹,若不是自己有着王庭大当户的身份,女儿又是可汗大妃,恐怕难以压住一群野狼,无法保持康麽氏族的超然地位。
前有跟随赫离可汗起家的乌洛兰氏族、哈什万氏族、兀逻氏族、翰埒氏族,中有同为王庭大当户的岚木氏族,后有归附的勒水氏族、昆呐氏族等。
有索尔奇老首领在,任凭海浪如何冲击,康麽氏族最多是稍微晃动几分,绝对不会从顶层掉落。
可是,索尔奇老首领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百年之后,如今孙儿能够守成就行,保住二十年,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了。
“我的小外孙......”
头顶有着赫离可汗这么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是贵族们的不幸,他仿若高坐云端,俯瞰一切,令归附投降贵族瑟瑟臣服。在这么一位君主面前,贵族们彻底没有反抗的能力,哪怕斗争,也是门下走狗之间争宠,只为赢得君主的青睐。
拥有赫离可汗这么一位父亲,是儿子的幸运,这位父亲横扫无数障碍,竖立王庭的绝对力量,为自己的继承人铺平道路。
索尔奇老首领相信,即使自己的外孙资质平平,也能够稳稳妥妥接过权杖,登上可汗宝座。
可是,索尔奇老首领没有进一步去想,赫离可汗会选择一位资质平平的儿子来作为继承人吗?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声声惊呼,不远处,过百精骑策马拱卫,虽然没有排山倒海的气势,但是威武气势扩散四处,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若是寻常时候,百余骑拱卫不算什么,哪怕几百帐规模的小氏族头人也能勉强凑出来,可是此处乃是柔黎王庭,可汗脚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来人身份非凡,甚至超过刚刚的康麽氏族首领黎呴!
又是一面鹿旗,一面青色鹿旗,青鹿纹条和柔黎可汗大纛的一模一样!
青鹿旗帜,奇雅孛圪一脉的徽记,纵使是“巴伯兰”姓氏也没有资格拥有这杆旗帜。
仪式尚未正式开始,伟大的可汗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登场,那么柔黎汗部便只有一人有资格打出这杆旗帜,奇雅孛圪.察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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