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在窗边的煤油灯确实掉了下来,尖锐的铁角戳穿床单,上头还有血的痕迹。
似乎还真的有点像梁父说的意外。
梁砚行从煤油灯上收回视线,垂眸看向那已经双鬓花白的父亲。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亲就很倔强,他总是不承认自己的眼盲会影响生活,凡事亲历亲为。
估计刚刚的沉默也是,他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的眼盲,才让煤油灯掉落下来砸到妻子,可偏偏被亲儿子逼问出来。
也因为如此,梁父的神色瞬间垮了,刚刚还据理力争的大家长,转眼变成了眼盲、只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的糟老头子。
连直挺的腰背也弯了下来,佝偻着肩膀。
梁砚行抿了抿唇,有些看不得自己的父亲露出这个模样,于是说:“对不起。”
梁父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快点离开房间:“给附近的圣玛丽亚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外科医生来家里。尽快。”
梁砚行沉默了,退了几步。
他扭头看弥什,表情里全写满歉意。
在这一瞬间,他为家人屈服了。
也因为如此,他觉得自己背叛了为他出生入死的朋友们。
摇曳的烛光中,弥什却没有因此生气,她走过去将梁砚行从这种为难的境遇中拉了出来,然后对房间里相拥的两位长辈说:“伯父,你知道下午伯母送过来的饼干,是用动物的头做的吗?”
“或许从小眉喂伯母吃头的那一刻起,你的妻子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弥什知道梁父打定主意要护住梁母了,于是她没有提梁母脸上的伤,而是说起头的事情。
“小眉?”
梁父摇头,说:“不是小眉喂砚行母亲吃头,而是砚行母亲本来就爱吃头,小眉只是太宠她,所以才都买回来…”
一直沉默的梁母也说话了。
“有人爱吃内脏,有人爱吃各种脚,就会有人爱吃头,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五官相通,眼睛受伤后,她说话的时候口水泡都带着血。
配合这句话一起看,就像她刚刚啃完人头,当着目不能视的梁父面前冲外人耀武扬威。
弥什闻言,嘴唇紧紧闭上,不再说话了。
得。
…又推翻了一个线索。
不过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惊悚了,以至于三人都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
他们并肩站在房门口,沉默地看着梁父抱着梁母,不知他们离去若无旁人地问:“疼吗?那个灯砸到你脸上,砸伤哪里了?”
梁母平静回复:“砸到眼睛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竟然看到梁父眼眶有泪,堂堂淞沪商户之首居然因为妻子受伤而落泪。
看到这一幕后,三人对视一眼,默默退出房间。
刚走出主卧,弥什就开口了。
“他在说谎。”
她不是反问句,而是陈述句,表示她早已知道梁父正在撒谎。
“可父亲知道她受了什么伤。”
梁砚行气弱地回复。
今晚发生的事情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先后发现父母都有问题。这两人都是梁砚行曾经最崇拜佩服的对象啊!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玩文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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