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的恨与不甘扎根进皮肉下的筋骨脉络,随着血液深入到肺腑。
他记得临澜倒在地上时满地的鲜血如注,记得文红月坐在医院走廊时的一脸惨白,记得临永帆暴怒地指着他鼻子骂他忘恩负义的畜生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于清醒中浑浑噩噩度过的几千个日夜,经久发酵的恨却又在相遇的那一刻变得无足轻重。
蝇营狗苟的半生,把他的心变得拥堵狭窄,装不下太多东西,能被他藏进去的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
放不下的执念在重逢的撕扯中燃成熊熊烈火,分别的时间太久,就连重逢也被撞得粉碎。
或许他早就分不清恨的到底是宁初,还是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深的自己。
大洋彼岸的国度,明明不需要亲自去的地方依旧在过去几年被一次次踏足。
无数次隐匿于一座城市,明明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始终不肯动动手指去寻找一下。
到底是憎恶到不想见,还是不敢见。
他可以花时间去接受宁初忘记一切,可以忍受一个人背负那些破烂残缺的记忆,反正早就卑微惯了,只要狠下心肠对待自己,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
他愿为自甘堕落将自己匍
匐到尘埃,
可就是有人非要将他拉起来。
他忍不住去责怪宁初,
既然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非要得到一个究竟,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好吗
不知道的时候还会偷偷靠近他,藏着偷偷摸摸的欣喜跟他说话。
如今知道了反而对他避之不及,走路都恨不得能在家里多开辟一条小道绕过去。
可怪着怪着,最后罪责还是会落在自己头上。
都是假的。
骗来的安宁就是高空坠落后的玻璃球,表面完好无损,剔透的躯壳下早就爬满裂缝,指不定碰到哪就会碎成一地。
明明是自己贪心不足,明明早就已经意识到不管如何,都回不到从前了。
宁初没有回答,也答不出来。
他听出了今今话音里沉郁压抑的情绪,却笨拙又沮丧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低头着杯子里晃动的水纹,在晦暗蔓延的客厅保持沉默。
禁锢在手腕的力道忽然松了。
他仓皇抬头,却只能见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走廊。
晕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模糊得像是快要碎掉。
从猫舍回去那天起,或许是因为该暴露的都已经暴露了,宁初不再被拘与一隅,可以自由出入行走。
被关着的时候老想出去,现在能出去了,他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几天后,他一个人无所事事在家里枯坐了一上午,然后拿起手机,第一次独自离开了家门。
他想再回去。
公交车的路线重新规划过,他带着口罩,站在站牌前半天不明白,最后还是以为老大爷好心给他指路。
先坐108路,三站之后换乘96路,坐到终点站。
上车之后,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路线不认识了,窗外面的建筑也不熟悉了,他乘车穿梭在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觉得哪里都陌生。
在抵达目的地最后两三个站台,见郁郁葱葱的银杏行道树,才总算咂出一点记忆里的味道。
在站台下车走到路口,儿时宽阔的马路现在长大了再,窄了很多,也短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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