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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完了才发现,眼前的人既不是宫女太监,也不是随行营的御前侍卫,我后退一步,那人却没动,蒙在脸前的面纱后传出一声轻笑。
“你是谁?”我警惕地打量着他。
白衣轻裘,飘逸得简直不象话,最可疑的是他头上居然带着一个饰有银狐毛边的风帽,帽上垂下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住了他的脸。
他笑了起来,面纱随着气流微动:“如今的小宫女,都这么盛气凌人?”
我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还是质问他:“你是谁?怎么在宫里乱转?外臣擅闯后宫是死罪,你不知道吗?”
“我迷路了。”眼前这个人回答得出奇干脆,“我来见皇上,结果见完出来就迷路了。”
说起来这几天新年和萧焕的生辰在即,各地的番王也都派了人进京道贺,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在禁宫里见过,大概是宗室王的使节?
我想着,指了个方向:“向西走,看到门左转,顺着甬道一直往北走,出乾清门就是前廷了。”说完了随口嘱咐,“禁宫不比外边,让御前侍卫的人把你当刺客抓了就完了,下次小心些,别再乱跑。”
那人脸前的面纱微微起伏,点头:“谢谢你。”说完才转身走开。
捧着茶叶罐,我还愣在原地,这个人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在吃了很多咸点心后,又喝了一碗很浓的玫瑰露,甜腻是甜腻,却有种偎贴的舒服。
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而已,怎么就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养心殿还等着用茶叶,我抱着茶罐快步走回去。
刚进门冯五福就急匆匆的拉住我:“怎么磨磨蹭蹭的?万岁爷唤茶呢,还不快泡了送进去?”
这死胖子和萧焕一样,早就把我当宫女使唤了,该吆喝就吆喝,该指派就指派,我连忙答应一声,想到刚才那人,随口问:“刚才是谁来觐见万岁爷?”
冯五福有些疑惑:“谁来觐见?这会儿没人来过啊。”边说边催,“还不快去泡茶?还要万岁爷等你多久?没点规矩!”
没人来过?那个人到底是谁?冯五福一叠连声地催,我只好赶快去冲茶。
自玉泉山送入宫中的泉水早就由别的宫女烧开晾好,我取了茶叶茶具,一碗清茶很快冲好,端起来给萧焕送去。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转过书架,窗子前萧焕微俯着身,手中朱笔轻轻晃动,像是浮在那团白光里的一个剪影。
心里突然就得意起来:我的男人怎么看都是这么好看。
走过去把手中的茶碗放下,我侧身贴着他坐在榻上,笑了笑:“写什么呢?”
他侧头看了看我,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笔下不停:“疏浚河道的预算,还有另一些要交待的事。”
“这些给工部的人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写?”我越过他的手臂,看到纸上朱砂写就的工整小楷,足足占满了半尺多长的白宣。
“户部和工部不合,无论工部给出什么预算来,统统都要驳斥,如果是我写的话,两边应该就没有异议了。”他笑笑,接着指了指一旁摊开几大张纸,“预算工部早就拟出几个来了,我也只是归总。”
我看了一眼那几大张密密麻麻的东西,轻叹一声:“我总觉得你的这些大臣早晚要给你宠出毛病来。”
“谁说的?”他提笔写着,随口说,“能做的事我替他们做了,该遵的规矩他们也得给我遵了,要是哪个还不明白自己职责所在,一样小心脑袋。”
他话音依旧淡淡的,我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笑了出来:“萧大哥,我看你还是就这么温和点好,哪天你真在朝上把脸一寒,我怕那些大臣胆会吓破。”
他略停了笔,有些好笑地侧头看我:“会吗?”
我拼命点头:“绝对的。”
他挑了下眉梢:“那我就不寒脸好了,胆是中精之府,破了可就太不好了。”
我笑得厉害,头点的像鸡啄米一样:“是,是,你可千万别寒脸……”
我本来还想问他见没见过刚才那个白衣人,瞥到他眼角淡淡的倦意,就没说话,弯腰在他眉头上轻吻一下,而后抱着托盘飞快跑出去。
新年一天天临近,日子就这么过去。
我一直在养心殿,一边被萧焕差来差去,一边跟冯五福斗嘴消遣,倒也过得逍遥。
偶尔回储秀宫一趟,就让小山和娇妍继续对外称皇后身体不适,不但概不见客,连每日去慈宁宫请安都免了。
这天午后,我在长廊上晒太阳,觉得该换茶了,就沏了杯新茶端进去。
萧焕正俯案写着什么,听到我进去,没有抬头,只是说了句:“放下吧。”
我过去把茶放在他手边,把上一杯凉了的茶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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