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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湘玲的眼睛红红的,可泪水一滴也没有。细细望去,可以看见她面颊上残留的泪痕。她冷笑道,“本宫无意追究你的失礼,不过,义父故去,你不觉得就凭你们的‘交情’,你应该来祭拜一番吗?”
弦歌不动声色,厉声道,“乱臣贼子,焉有跪拜之礼?”她挑眉,似笑非笑,“我不会拜,陆务惜也受不起我的一拜!”
古湘玲盯住她的脸,目光中有跳跃的火苗,“符城主,做人还是谦逊一点比较好。否则你哪一天马蹄失足,届时后悔也来不及。”
弦歌挥手,做了一“送客”的手势,“多谢娘娘提醒。不过,在担心我的时候希望您记住,陆务惜的案子是皇上亲手交给微臣办的,你向我抱不平等于挥皇上一巴掌。娘娘现在正是争宠时刻,要多体谅皇上的心情。来人,送娘娘回去。”
古湘玲深吸一口气,仪态优雅地转身离开,“符弦歌,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自己也要记住。”
“当然。”铁环铜门在眼前缓缓关上,弦歌一步也不退让。
空气静悄悄的,隐约间似乎有清新的花香飘溢在鼻腔中。
“这样好吗?”符雪迟轻声问道。
“有什么不好?”弦歌反问,脸上笑呵呵的,“这么一闹我也睡不着了,雪迟,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符雪迟意外道,“去哪里?”
“我调查过陆务惜的所有事情。”弦歌垂眸,“我想去他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符雪迟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空气中都是泥土的香味,让人不禁全身舒爽起来,天空的色彩染着淡淡的透明,像被溪水浸润过一样。木制的农家小屋,简简单单的两间房,可惜廖无人气,空荡荡的。
这是陆务惜和陆纤以前的住处,小时侯的住处。陆务惜未高中前,家境并不好,勉强度日。他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可是,真的等生活都变好了,两人却分开了。
到最后,只剩下这个地方,这个他们生前住过的屋子。
木屋前有一个简陋的秋千,虽然做秋千的那个人技术不怎么样,却可以看出他费了很多心思。弦歌轻轻地走近去,伸手摸了摸,秋千微微一荡,发出“吱吱”的声音。
符雪迟不自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弦歌面无表情,她松开手,转头一笑,“进去看看吧。”
打开屋门,最先闯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笔墨手绘的美人图:荷色的罗裙在风中轻轻飘荡,美目泛着迷人的光彩,巧笑倩兮,芙蓉般的脸庞染有红红的薄晕,稍带羞涩,肤如白雪,腰如束素。
美人图的右下角是陆务惜的署名,还题笔写了两句诗: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弦歌对自己母亲的面貌其实不怎么熟悉,父亲的书房里以前也曾挂过,后来父亲去世,那副画也就跟着他一起入土了。但是,今天看到的这副画,比以前看过的逼真许多,感情也丰富得多。仿佛就是陆纤正略带羞涩地站在你面前微笑,有着女儿家的无邪,满眼都是看到情人的喜悦。
他们两个,果然是爱着的吗?
画着人不一样,他们各自眼中看到的陆纤也就不一样。
弦歌垂下眼,不想再看那副画,心中思绪复杂。娘,既然如此,你究竟把父亲当成了什么?避难的地方?还是安慰的地方?
你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感情把我生下来的?是因为想保护自己的孩子?还是因为爱那个男人?我是多么多么希望自己是爹的亲生女儿,可终究不过是一种奢望。
在很小的时候,符昌霖曾经说过,“弦歌,你娘是因为爱你才生下你的,虽然你无缘见她一面,但这不是抛弃你的意思,无论如何,爹永远都在你身边。”
小小的弦歌不忍忤逆爹的意思,频频点头,“弦歌有爹就够了。”
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保护自己能保护的。弦歌一直很害怕失去,因为拥有的太少,所以就更想去保护。即使现在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常常会害怕,甚至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害怕,毕竟,她身上流的不是符家的血。
简陋的木制桌椅,一看就是很老很旧的东西,桌面沟壑不平,粗糙异常。椅子也只有两三只,人坐上去会“吱吱”摇晃,屋子里基本没什么家具摆设,有的都只是最简单的东西。屋子里不脏,看得出有人常来这里打扫。
弦歌环顾四周,看见南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块灵位,陆纤的灵位。灵位前放着一小束花,已经枯萎了。她缓缓走过去,沉默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来,“娘的坟墓是在歧阳城,她和爹葬在一起。现在想想,她真正想待的地方或许不是那里。”
符雪迟轻声道,“可是,你是不会把大伯父和大伯母分开的。”
“嗯。”弦歌浅浅一笑,嘴角微有苦涩,“陆务惜的府邸已经被封了,或许再过段时间,那里又会迎来新的主人,他遗留下来只剩下这里。我以前就查到,他每次有空闲都回去故居看看,今天第一次来,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复杂。”
符雪迟将她的脑袋轻柔地搂进怀里,厚实的大掌在她发顶抚摩,发际间的香味悠悠传入鼻中,惹人心乱。“符弦歌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话说到一半,怀中的弦歌突然有了动静,眉头也困惑地皱起。雪迟问道,“怎么了?”
“有蹊跷。”弦歌仔细观察手中的灵位,双手左翻右捣。她凑近脑袋,一边有手敲一边侧耳倾听,结果从中翻出一封信,上面是陆务惜的笔迹。弦歌的脸色一下子转为凝重,她低头粗略一看,脸色越变越白,手一抖,那张信纸就悠悠飘落。
符雪迟也皱起眉,弯腰捡起,他垂眸望去,一行一行地看下去,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信上面陆务惜写的每一个字都像惊天噩耗一样围绕着这两个人
当这封信被别人看到时,估计那时老夫已经不在人世。呵呵,容我做一个猜测,第一个找到这封信的人是谁呢?根据多年的直觉,我想,大概会是那个孽种吧?符弦歌,你说说,现在是不是你在看这封信?
老夫一生做的错事坏事不计其数,其中,最不后悔的就是和纤儿在一起。但是,却害纤儿因此丧命,纤儿的身体太过柔弱,不宜生产。第一次为那畸形儿她已经去了半条命,第二次为了符弦歌她果然整条命都没了。那时候就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那个孩子了。
畸形儿刚生下时,两个诡异恐怖的脑袋贴在一起,眼睛半睁半闭,身体微微蠕动……心里头第一次有恐惧,我亲手掐死了她,我想,这就叫报应了。我不怕报应,可是纤儿一直对我俩的事满腹罪恶,这些年,很少看到她笑。她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居然不惜离开我!
都是那孩子的错,都是符弦歌那孽种的错。纤儿,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孩子,那我一定尽力把她送到你身边,不让你寂寞。不过,符弦歌不容易对付,也不知道究竟谁输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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