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惜无力地点点头.对秋月说:“将这个收起來吧.”秋月轻声“哦”一声.将白玉项圈拿走.舞惜闭上眼.眼前又出现那场景:在珍宝坊.年少的承昭被她气得跳脚.指着她大叫“野丫头”……
她不是不知道承昭的心思.但是她已是舒默的妻子.又有了瑞钰.而他.也已为人夫.他们从一开始便不会有所交集.沒想到承昭竟有这份心思.舞惜并非是个无情冷血的人.有个人能为她这般付出.她也是心存感念的.当然.只有感动而已.再多.便超出了本分.别说现在舒默已住进她的心里.哪怕舒默现在同她还是形同陌路.她也不会让自己犯错.
所以.承昭.抱歉.你的好意我只能装作不知.舞惜在心底默念.
大厅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小瑞钰头一次看着这么多人.竟然不哭也不闹.小家伙兴奋得不行.直到困了在舒默怀里睡着.阿尔朵对拓跋乞颜说:“大汗.您看瑞钰.真是乖巧啊.”拓跋乞颜抚须.笑着点头.阿尔朵见状.对舒默说:“來.我抱抱瑞钰.”
舒默看一眼她伸过來的手.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将瑞钰交给一直跟在身边的云珠.低声吩咐几句后.云珠将瑞钰抱回去.舒默这才歉然地对阿尔朵说:“大妃.等会吧.这小子睡着了.”
阿尔朵的脸上有几分尴尬.拓跋乞颜此时开口道:“瑞钰比你小时候可乖多了.你小时候啊.睡着之前一定要哭上两声的.”舒默笑笑说:“难怪父汗对瑞钰倒比对儿臣还要好.”阿尔朵见拓跋乞颜开口了.也不好多说.便转身听蓝纳雪、杜筱月等人闲话家常了.
午膳后.洗三仪式正式开始了.之前云楼的那次很是简单.而这次看这阵仗就不小.乌桓并沒有这样的习俗.因此大家对这也充满了好奇.都伸长了脖子看着.
大厅的中间被空出來.由收生姥姥指挥着.下人们麻利有序地将事先准备好的香案抬出來.上面供奉了催生娘娘、送子娘娘等十三位神像.以及各色吉祥的物事.
收生姥姥拜了三拜后.有人将铜盆摆放好.收生姥姥将小瑞钰抱起.由拓跋乞颜先往铜盆里添了一勺清水.继而放进去八枚精致小巧的金锞子.接下來就是按着尊卑长幼.大家依次往盆里添水、放金锞子.不一会儿功夫.金锞子就装了大半盆.收生姥姥看着那盆里的金锞子.那些都是归她的.所以乐得眉开眼笑.更加殷勤地说着讨喜的话.
“添盆”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开始给瑞钰洗澡.瑞钰被惊得大哭起來.舒默有些不高兴了.刚想上前阻止.便听云珠小声说:“公子.小公子的哭声越大越吉祥.您放心.收生姥姥不会伤害小公子的.”舒默只得耐着性子又看下去.而瑞钰的声音果真是越來越洪亮.
哭声传到内室.舞惜心疼极了.虽说提前便知道了关于洗三的规矩.那一声声的啼哭让她揪心.她从床上起身.想要出去看一下.被秋月拦住:“公主.您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出门.小公子不会出问題的.您放心就是.”舞惜烦躁地在内室里走了两圈.只得又躺回到床上.
收生姥姥见瑞钰哭声洪亮.面上堆笑.嘴里念叨着吉祥话.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接着又拿出秤砣、锁头等物.边做边说着吉祥话.
这样繁缛的过程着实令乌桓的这些人开了眼界.大家看的目不转睛.并纷纷低言说.他日自家的孩子出生后.也要办个洗三的仪式.
眼看着洗三快结束了.门口突然热闹起來.大家回头一看.纷纷被惊到.不由自主地往两边退.让出一条通道來.
舒默顺着看过去.來人竟是大祭司.
在乌桓.大祭司虽说沒有什么实权.却是人们的精神领袖.人们将对长生天的迷信寄托在大祭司身上.认为他是离长生天最近的人.听得懂长生天的指示.
大祭司一般來说只在国家的大节庆时才出來.或是又其他需要到祭祀塔完成的仪式才由大祭司主持.而今天.大祭司竟然破天荒地到了舒默府上.这样的破例令众人在看向舒默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一丝探寻的意味……
拓跋乞颜起身.走到大祭司面前.低声询问了几句后.对众人说:“大祭司说瑞钰的命格贵重.他要亲自來为他洗三.”
舒默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一眼大祭司.对他行了礼.面对众人或惊讶或嫉妒的目光.大祭司全然不在意.也不多说话.径直走向抱着瑞钰的收生姥姥面前.亲自为瑞钰的铜盆里添了一勺清水.以及一个小福包.
待洗三仪式结束后.走到舒默面前.有礼地问:“不知可否见见夫人.”
舒默点头.抱歉地看一眼拓跋乞颜.拓跋乞颜连忙说:“你先陪大祭司去.”
云珠抱着瑞钰.跟在舒默和大祭司的身后共同回到内室.舞惜一眼便看见瑞钰.自动地忽略掉周围的人.想着刚刚瑞钰的哭声.她心疼地一把抱过來.仔细看了一会.确认无事后方才在瑞钰的小脸上亲了亲.
“舞惜.”舒默同大祭司站在门口好半天都沒见舞惜看过來.只得出声打断她同儿子的互动.
舞惜抬头后.这才发现舒默身边还有个男人.惊讶之后.方才觉得这个老者特别眼熟.偏头想了想.猛然记起.这人就是上次那个神秘的大祭司.
她由徐嬷嬷扶着起了身.刚想着要不要行礼.就听大祭司说:“夫人不必多礼.”说着又从怀中取了一个福包.宁舒快步上前接过來.按着大祭司的指示将福包挂在舞惜床前的床幔上.大祭司见状.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舞惜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一眼福包.挺精致的小东西.于是便想着要挂就挂吧.倒是徐嬷嬷满脸惊喜地对舞惜说:“夫人.您可知道.大祭司的福包寻常人等就是求也求不來……”接着刚开始给舞惜讲了许多故事.
大祭司并未多待.到了正厅后.同拓跋乞颜说了句话.便离去了.但是他的到來明显是整个洗三仪式的gaochao.大家对那个小瑞钰充满了好奇.蓝纳雪她们的目光中则满是羡慕与嫉妒……
洗三的仪式就这么结束了.小瑞钰被折腾了一天.睡得格外香.而舞惜晚上在同舒默说起白天的事时.无意间提起关于取名的事.
舞惜的本意只是闲话家常.根本沒有多心的意思.然而舒默的眼神中却多了一抹狠戾.那么女人还真是执迷不悟.竟然敢和着阿尔朵一起來编排舞惜和瑞钰.
舞惜说完后.发现舒默并沒有反应.偏头看他.推推他:“舒默.怎么不说话.”
“舞惜.”舒默凝视她的眼眸.想要从中看出她的心思.然而她的眼睛里一片清明.他叹口气.“你不要听大妃在那儿挑唆.”
舞惜佯装生气地掐他一把.咬牙恨恨道:“拓跋舒默.你当我是沒脑子的人吗.我在你心底就是那种耳根软到随便什么人说一句话就能将我骗到的人吗.”
舒默看她一脸的愤怒.心情突然大好.笑着揉揉她的发顶.将她搂入怀中.舞惜挣扎下.再挣扎下.有些郁闷.她已经几天沒有洗澡了.即便是冬天吧.她也觉得身上的气味一定不好闻.而现在被他猛地抱入怀里.不得动弹.舞惜觉得很是尴尬啊.
“别动.听话.”他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低沉如大提琴般好听.
舞惜闷闷地嘀咕了一句:“也不嫌臭.”
舒默哈哈大笑起來.胸膛剧烈抖动.这丫头.还真是出人意料呢.明明是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却偏偏说些让你哭笑不得的话;明明有一颗精明能干的脑子.却偶尔迷糊地令你忍不住想将她打醒;明明给人弱小的感觉.却偶尔让你在她身上看见强大的力量.有她还真是不会寂寞啊.
见他笑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舞惜索性不说话了.还使坏般挺直了身子.让自己的头发离他的鼻子近一些.再近一些.他喜欢闻.就让他一次性闻个够吧.
半晌后.舒默松开她.一本正经地给她说:“舞惜.虽说在外人看來.父汗赐名是一件至高荣耀的事.但是.我却想让你知道.只有我真正在乎的孩子.我才会亲自费心取名字.所以.再有人在你面前饶舌.你不要理会.”虽说以她的聪明一定能明白他的心意.但是有些话.他还是想亲口告诉她.
舞惜看着他.眼底迸发出异常明亮的光彩.她的眼睛弯弯的.里面写满了得意:“当然.我们自己儿子的名字当然该你这个做阿爸取.你放心.你的心思我懂.”顿了顿.舞惜算计地笑.“其实.有时候太引人注目未必是好事.懂得藏拙才好呢.如今这样让人以为瑞钰是不受重视更好.我可不想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舒默了然地点头.她真是与众不同.有着他人沒有的坚持.有着他人沒有的思维.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令他割舍不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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