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死在奏折堆上的,死讯传来时,被他一手教导着长大的小皇帝也忍不住哭起来。
满朝文武,不管之前如何,如今也是满心伤感。百姓也自发聚集,穿上孝服送他,也是一时盛况。
梦曦站在半空看着谢霁独自一人在屋内挑灯批阅奏折,烛火摇摇晃晃。他面容未改,却白发已生,神色间的肃穆落寞竟和那个玉儿一模一样,偶尔握拳咳嗽两声。
梦曦看着他这个模样有些后悔了,他这样独自一人比之那个玉儿还要孤独,下界之前她不该和他作下那样的约定,令他如今身边连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你呀!怎么这么倔呢?”梦曦到底还是现身在他面前,面容依旧貌美如初,“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留一个在身旁陪着自己也好呀!”
本是一目十行的男子停住视线,手中狼毫墨汁滴在纸上,他缓缓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满是期待又满是忐忑,只觉得自己或许是又出现幻觉了。
“梦曦。”他看见梦曦时,不觉怔愣,这是他第一次发觉仙凡之别到底是哪里有差别,于她不过短短几十日,于他却是几十年。
恍惚过后,谢霁好似还是那个少年,有些无措地起身对着梦曦笑。
“我问你呢,为何不找个人陪着自己?一直这样一个人,我……”梦曦眉目间的无奈越发明显,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我会心疼的。”
他今年五十九岁,却还是风姿俊朗的翩翩君子模样,虽是如此,京中万千少女依旧为其着迷,可他总是拒绝,半点不留情面地拒绝。
“梦曦,我不想将就。”他走到梦曦面前,看着梦曦眼里自己的倒影,也是叹了口气,问道,“我老了的样子应该不丑吧!”
“不丑,好看极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你可不可以……”谢霁眼里闪过丝丝恍惚,话出口的一瞬他又清醒过来,“我奢望了。我感觉自己大限将至,现在只希望你能一直幸福下去。”说着说着他越发疲惫得睁不开眼,似是下一秒就要睡去。他感觉着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发快了,不想吓到梦曦,转身就想回到座位上。
梦曦知道他未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笑着上前扶住他,让他坐回原位,自己则在他对面落座:“玉儿,你猜,我是来干什么的?”
“来,来见我最后一面……”话音未落,他又是重重地喘了一声,体内忽然剧烈疼痛,人已经半俯趴在桌案上,眼睛一直看着梦曦,满是笑意和志在必得,“我好高兴还能再见你一面,如果有,有来生……”
梦曦看着他,起身凑过去,在他眼里最后一点光彩落下时于眉心处轻轻一吻:“我今天是来接我夫君回家的呀!而我的夫君,一直都是你呀!”
她起身时,便看着谢霁一点点失去生气,他体内的润玉一点点复苏,眼里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他们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性格相似、习惯相似,但经历又完全不同,虽说只是一个情劫,但……
“怎么了?”温柔又熟悉的嗓音响起,梦曦还有些恍惚,抬头看见润玉,又笑了,“你回来了呀!怎么样,历劫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
梦曦看着他,觉得他有一些奇怪,但是没有多想,直接就扑了上去抱住他撒娇道:“就算没成功,我们也不历了!好不好?看着你下凡独自一个,我心疼死了。”
然而被她抱住的人却是浑身僵硬,连手都不知该放在哪儿,梦曦一愣,抬头离开他怀里,看着面前的润玉的眼睛,语带犹疑:“玉儿?”
润玉一副很是恍惚的样子,看着梦曦沉默片刻,问道:“怎么了?梦曦。”
梦曦瞬间确定了,站直身子手却还是挽着润玉的胳膊:“我们回去吧!回去之后再研究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润玉一怔,面容僵硬至极:“你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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