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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信中只字不提那些不光彩的前尘往事,对鲜味粉末不翼而飞、挤兑自家酒楼关门之事既往不咎,满篇只谈合作,显然是给足了面子的。
光是这一条,就让那些曾经暗自对神秘酒楼的倒闭弹冠相庆的店老板们脸红不已。
当时的他们虽然对这天上掉馅饼送上门的秘方调料心存疑窦,但白得的赚钱之路谁又舍得拒绝呢?喂鸡喂鱼后确认无毒,又叫伙计们品尝后,便生怕落后于同行,纷纷在菜品中用上了此物,鲜味菜品层出不穷。
如今想来,同时又有些心惊:这酒楼背后的主子当真是得罪不起的人,虽说怀着法不责众的侥幸之心,但若是宫内之人真降下雷霆之怒,也不是他们这些生意人担得起的。
但如今脸皮是一码事,生意又是另一码事,既然官中都伸来合作的契约,且条件如此优容,那自己再不接受,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因此,郭络罗三官保本以为顺遂的集体抵制说服计划,竟然根本无人响应。
笑话,如今京中酒楼皆用此物,若只一家不用,岂不是把生意白白往外推?这可不是补偿一日银子便可了事的,说不定到时候这契约没有让步不说,自家的顾客还都跑光了。
郭络罗三官保第一次感受到有钱也做不成事的感觉,满京城的酒楼饭馆,竟然没有一家愿意收他的补偿,从而拒绝内务府的契约的。
“我的钱……我的心血……”郭络罗三官保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第92章培育
永和宫的后院,除了那个炉灶以外,又多了个低矮的棚子,一打眼看去,倒与花房中的暖室差不多,与宫殿的红墙翠瓦多多少少有些不搭。
这间若是放在别处,恐怕不会被人多瞧一眼的小棚屋,却是满京城追捧的神仙汤原料的生产地。
在水解法从谷物中提取味精的方法发明前,自然要在天然作物中提取鲜味。淑岚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蘑菇上。
民间种菇,虽也有‘砍花法’一类的技术,但终究局限于偏远的山野林间,虽然产量不低,但运输还是个大问题。
自从淑岚打算在京中推行天然味精起,便一边研究如何更高效率地提取鲜味物质,一边叫人寻了懂得培育蕈菇的当地匠人携带菌种入京,再尝试在棚室模仿山野中的自然气候、水汽,以腐植做菌床,尝试在京中培育蕈菇。
淑岚正埋头其中,便听后面的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青雀,我弄完这些,就去用膳……”淑岚正忙着,本以为是到了吃饭的时辰,一转头,倒不见人影。
她一低头,才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自己眼前。
“呀,是太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淑岚忙把手往身前的衬布上抹了两把,又对门外招呼道,“雪雁,去把我做好的玫瑰糖饼拿出来摆上。”
吩咐完,她在小胤礽面前蹲下身道:“还是到正屋里去吃点心吧,这里怪闷的。”
胤礽却轻轻摇了摇头:“多些德娘娘,胤礽不饿。”说罢,便迈开步子跑到淑岚方才忙活的架子前面。
平日里,无论是皇阿玛还是身边的嬷嬷都不喜欢他四处玩耍,除了每日跟着师傅学功课的时间外,皇阿玛总叫嬷嬷带着自己到养心殿,学着看那些冗长无趣的奏折。
有时是由他自己认读,有时是叫梁九功读与他听。尽管昏昏欲睡,却也一点都不敢松懈,只因皇阿玛不知何时兴起,便会随时叫停,让他发表见解。
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有时皇阿玛的近臣与皇阿玛议政之时,皇阿玛也会随时提问,这让他更加如坐针毡。
这一场景时时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皇阿玛用略带失望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殿中的群臣也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脸上,等待自己针对政事发表些议论。而自己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眼前奏折上的文字越发地像扭曲的虫子,嘴里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每每在噩梦中惊醒时,他都会长舒一口气。但心中却清楚地知道,这不只是噩梦,而是每天都要重复的现实。自己身为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位皇太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肩膀上的重任自他懂事时便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虽然每次见到胤禔可以在惠嫔面前撒娇胡闹时,总会偷偷生出些羡慕来,但他也并不想求皇阿玛帮自己找一位可以依赖的养母。
早些年,也总有些嫔妃说想求皇上把自己送到自己身边抚养,说瞧他是没娘的孩子,颇为可怜。
但他才不乐意呢,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些娘娘脸上热情又扭捏的亲切都是装出来的,只为着能占养育太子之功罢了。自己看着她们,只觉得她们一言一行都在演戏,时刻不能放松;还不如冷冷清清的毓庆宫,虽然只有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一言一行的嬷嬷和谄媚逢迎的太监,但总比在这些假人身边自在许多。
唯一一个让他觉得有些不同的,便是永和宫中的德嫔娘娘。不会特意给他准备什么贵重的绣品、金银首饰做礼物讨好他,也不会传来堆山填海的御膳房菜肴点心来招待他。
每次去时,若是赶上德嫔在制点心,便会顺便投喂他一些;若是运气不好,便只有糊了边儿的酥饼,没蓬起来的蛋糕对付着吃吃。
而近几个月来,德嫔一直鼓捣着自己的花棚,顾不上多招待自己,而他也乐得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或是发呆,或者帮帮倒忙,倒比在皇阿玛面前脑子里要时时紧绷着一根弦要轻松许多。
皇阿玛总希望他多用些心在功课和政事上,不希望他四处瞎跑,但他深知皇阿玛最重视的便是血缘手足之情,只要自己说是去别的宫里的娘娘那里瞧弟弟们,皇阿玛总会点头允准的。
而今日,自己自然不是来瞧弟弟的。他与大公主不同,对刚学会说话后爆发性话痨的幼崽没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德嫔花棚里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这花棚中不种花也不种草,木头架子上倒是摆满了腐木和干草屑压成的一根根木桩模样的东西,上下共有四五层,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整间小棚。
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只觉潮湿又充满腐味,心中觉得奇怪,便出言问德嫔这是何物,若是换作平日照顾自己的嬷嬷,恐怕要对自己说“这等凡俗事务,叫奴才下人们看顾就好,太子只需要顾好功课就好”之类的敷衍之语。
德嫔倒不同,仿佛好不容易找到人来讲自己的新想法一般,拉着自己讲了半日,从什么是菌种,什么是菌砖开始,一直将到如何挖菌压块,如何做菌床培育,都事无巨细地与自己说了一遍,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小孩糊弄的意思。
待她一边侍弄手上的活计,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解了小半个时辰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有些脸红起来。
胤礽第一次遇到有人如此对待自己,倒觉得新鲜。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弄明白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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