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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顺应时势地抽抽鼻腔,“太太千万节哀。”
琴太太迎头接了帕子,倏地欠身将她搂在怀里,拍打着她的背哭嚷,“我的儿,你也可怜,才进门就没了丈夫呐!”
月贞扑在她软乎乎的胸口,不甘落后,应声而哭,“太太保重自己要紧。您放心,大爷虽然去了,从此就是我做媳妇的代大爷在太太跟前尽孝!”
两个女人抱作一团,简直大恸撼天。
了疾静眼旁观,泄露一点没奈何的晦涩笑意,阖上了眼,立掌在胸前,默了句“阿弥陀佛”。
哭过一阵,琴太太松开月贞,忙把自己与她的脸都揩拭一番,“好好的,咱们又哭起来,瞧鹤年还在这里呢。”
了疾忙合十作揖,“不妨碍。”
他一发声,月贞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唯恐方才哭得丑态尽显。她忙将眼泪搵干,云鬓轻扶,低着脸只听他们说话。
琴太太这厢也揩了把脸,叫丫头端了一瓯新鲜果子上来,里头盛满姹紫嫣红的李子与荔枝,水滴滴的娇艳。
月贞家里虽不至于吃不起饭,可荔枝这列精贵鲜果吃得少。好容易买上一回,嫂子也是藏着掖着给她的孩子吃。她瞥那碟子一眼,将两腔唾沫咽了咽,不敢唐突去拿,怕惹人笑话。
那一眼正好给了疾瞧见,他搁下菩提珠,拣了两颗荔枝,一颗递给月贞,“今年荔枝出得晚,恐怕不够甜。大嫂别嫌酸,尝个新鲜。”
又亲自剥了一颗,递给琴太太,“姨妈请吃。”
琴太太咬上一口便皱眉,“是不如往年的甜。”
沉默了会,琴太太像是钻研着在想什么,末了胳膊搭在炕桌上一笑,“真是老了,你瞧我这记性,叫月贞来,原是要说个什么的,这会又忘了。算了,改天再说,月贞,你明日到灵前去,来吊唁的亲友也不要你招呼,你只管在灵前烧纸侍奉,忙过这一阵再拜两边府上的长辈亲戚。鹤年,你去瞧瞧你大伯,他晨起还哼哼着念叨你呢。趁这会亲友还没登门,我先歇一歇。”
月贞与了疾便起身行礼,琴太太也立起身来,向卧房那张十样锦的门帘子隐去了。
屋子全套的家私涂着油光光的黑漆,唯独那片门帘子跳着一抹娇艳的颜色,粉得陈旧,像坟前炮仗的红粉纸屑,在经久的风霜里褪了色,衬得阳光也鬼魅。
月贞心里蓦地打个冷颤,同了疾一并退出屋去。
到廊庑底下,澄明的晨曦正爬到门上,一条宽廊犹似铺了条长长的金红毯子。地砖上好像忽然间长出些绒毛,月贞脚下轻飘飘,身上暖洋洋。
场院里陆续进来些回话的管家婆子小厮,统统身穿素缟,腰间扎着麻孝。一律不准底下仆妇装黛,个个脸上皆是惨淡的灰白。外头灵堂又忙开了,他们向两人匆匆见了礼,赶着进屋去回话。
场院那端,正对着两扇髹黑的院门。门板上油油地返照着太阳光,刺人的眼。月贞笑着抬袖挡一挡,提着裙跨出去。
她的笑声引得了疾睐目,察觉他在看着自己,她有点不好意思。
哪有刚死了丈夫就眉开眼笑的?她便忙收了笑颜,吭吭整了整嗓子,把一点好天气带来的好心情抑低下去,“你的俗名叫李鹤年?”
因为方才哭过一场,嗓子沙沙低低的。了疾还记得她那些痛悲之词,仿佛一首挽歌没唱完便戛然而止,转哼了恬淡的调子。有些微妙的别扭。他瞥她一眼,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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