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都没有见到夏长留,更别提贺敬之了,他们暂时只能借宿民宅。这会儿只是见到先生一面,贺敬之的人便立刻有所反应,不仅态度明显和缓,还带人出来给他们安排帐篷。
重彩自然不会拒绝。
她急匆匆赶到借宿的地方,边陲小镇的屋子简陋,墙面黄土剥落的一块一块的,即便是大白天屋内也没什么光。星朗已经醒了,正倚在床头不知想些什么。
即便在屋内,他也戴着那顶幂篱,垂落的皂纱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我去找了长留先生,”重彩语气舒缓,带着平日里鲜少显露的温柔:“放心吧,他已经答应咱们,等春暖花开了,还得还回来个风流倜傥的小伙儿。”
星朗似有些反应迟缓,片刻后短促的笑了一声。
重彩坐到床边,示意黑衣卫将剪子梳子递过来:“把这碍事的摘了,师娘给你束发。”
星朗看向她的方向,缓缓摇头。
重彩:“怎么,在师娘这儿还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小时候光屁股到处跑,跟个泥猴儿似的我都见过。遮掩什么,又不是养不回来。”
她絮絮的与星朗说话,却也没有真的强硬去掀那皂纱。星朗只沉默听着,偶尔摇头,并不出声。
“嘭——”
忽然间黑衣卫一声暗哨,外面传来门被大力打开的声音,而后仓促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房门被猛地撞开。
“星朗!”熟悉的嗓音响起,夏亭带着寒风刮到床边,被重彩横鞭拦住。
夏亭猝不及防:“娘?”
重彩叱道:“小心点。”
说罢,她皱了皱眉,看向数月不见的大儿子。夏亭一身衣物不伦不类,瞧着有些苗疆的影子,却又没有那些零零碎碎的饰物,只在腰间别着一串铃铛,扑过来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同样的声音在院外也有。
“亏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娘,”重彩冷声:“出门数月连个信都没有,不带黑衣卫,不联系山庄,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夏亭:……
重彩:“夏少侠武艺高强,这是上哪儿野去了?莫要让人下了蛊,没人给你收拾那堆蛇啊虫的。”
夏亭自知理亏,不过他担忧星朗,也没心思跟重彩认错检讨:“不是,是兰州……回来路上听说星朗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
说罢,便想要去掀那皂纱。
他与星朗自小一起长大,说起情谊,或许比对羞怯胆小的知之更深,从未想过对方会有瞒着自己的地方——然而他手指刚碰到皂纱边缘,就被抵住了。
缠满绷带的胳膊软弱无力,将他轻轻推开,又垂落下去。
夏亭下意识接住,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指被慢慢抽走,心里蓦地一空。
有那么一个瞬间,空气仿佛是凝固的。他听见自己血液在滚滚流动,却听不懂对面那个沙哑而陌生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碍观瞻,莫污了少爷眼睛。”
…………
下午便有随从过来帮他们收拾东西。
重彩站在门口想事情,察觉到身边有人接近,头也不回:“说完了?”
夏亭沉默。
“没理你。要是我,我也懒得搭理你。”重彩轻嗤,朝远方点了点下巴:“跟那边那个出去的?”
夏亭:“……是。”
重彩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我平日里没怎么管着你罢,怎地出去数月,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你是怎么想的,能与你亲娘说说么?”
夏亭张了张嘴,却是无法解释。他先行一步,本想跟无忧王的队伍汇合,却在中途被褚言“骗”去兰州。而后被褚言那个老顽童师父拽着不让走,非说要“考验”他,让他们在禁地绕了整整两个月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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