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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嬛着了一件水红色绣串枝莲的罗缎小袄,倚在临窗的贵妃塌上,斜靠着石青色百蝠流云的引枕,懒洋洋的抬着素手拨弄了一下那娇嫩嫩的花苞,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嗤的轻笑了一声,手便朝着那紫檀木的高花几指了指,又让丫鬟把窗户落了下来。
“西厢房那最近可又闹出了什么?”萧嬛半阖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打雅歆院那位主子歇气了以后,西厢房就没在闹出什么笑事了,原表小姐还总惦记着外出,后来也不知是怎么的,近来再也没有想着出去了。”七弦脆声说道。
萧嬛微不可擦的点了点头:“不出去也好,免得闹出什么事来,依着她在京里这么个尴尬的身份,还是安分些的好,采选的日子也临近了,她若是不安生,可不是给今上找现成的话柄子嘛!”
“要奴婢说,夫人何苦挺着个肚子陪着她去东平王府,那位自己不自重,也不是人能看的住的,她那心思若是不歇,您在阻拦也没有用。”流苏杏核眼一挑,嘟囔着道。
萧嬛嘴角一挑,颇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轻语道:“总不能让她住在咱们府上闹出笑话来。”
流苏嘴角一撇,甚有些不悦的说道:“她闹出的笑话还少了,就说上一次去南安郡王府设宴,明摆着是给昭宁郡君造势,哪个不晓得南安郡王妃是想给昭宁郡君选婿,各家小姐都避嫌着呢!便连京中才女白府三小姐也不过是作了一首平淡不出彩的诗,偏生她要出那个头,感情那么多位小姐就没一个会诗词的了不成?要奴婢说,日后她在收到帖子做客,您也莫要跟着了,免得连累了您也受到埋怨。”
萧嬛淡淡一笑,想到那日顾婉柔所作的诗,不得不赞上一声,便是在京中有着‘第一才女’之名的白三亦是难以相比。
“好了,一点子的事偏生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天的事了,想她到底是年纪小,心气高,博个出彩倒也是人之常情。”
流苏又嘟囔了二句,就听一道含笑的清越之音传来:“什么人之常情?你们主仆又在说什么?”
萧嬛从软塌上起了身,笑吟吟的迎了上去,却见楚熠忙避了开,口中道:“我这一身的凉气可别过到你身上。”
“哪有那么娇气,今儿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萧嬛见楚熠眼底含笑,不由挑起了长眉,笑盈盈的问道,手解开楚熠裹在身上的素面玄色漳绒披风递给一旁的七弦。
楚熠接过温度适宜的袖炉握在手里,笑道:“刚进了宫一趟,正巧卫所也没有什么事就先回来瞧瞧你,倒是你,刚刚说什么人之常情呢!”
萧嬛把湘绣缎面软被盖在腿上,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枣胶汁,饮了一口后才道:“没什么,不过在说表妹罢了。”
“她又做什么了?”楚熠微蹙起眉头,就着萧嬛的手喝了大半的枣胶汁,砸吧砸吧嘴。
“没什么,不过是在南安郡王府作了几首诗罢了!”萧嬛嘴角一弯,笑吟吟的说道。
楚熠挑起了长眉,不是他这个做表哥的瞧不起自己的表妹,实在是据他所知,顾婉柔骑马什么委实是一个好手,可说道诗词画作那就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了。
“做了什么诗?说来听听。”楚熠不甚感兴趣的问道,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弄着萧嬛雪腕上的翡翠镯子。
萧嬛见楚熠不以为然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话音刚落,便笑嘲道:“如何?可莫要小瞧了你这表妹去,这首诗一出,便是连白三小姐都甘拜下风了。”话语间,萧嬛对这首诗甚是赞赏。
楚熠微微一愣,掩饰不住眼底的惊异之色,半响才道:“这真是她作的?莫不是找人捉的刀吧!”虽说他不善文,做不出这样的诗来,可到底也念过几年书,这诗词的水平高低还是能分辨一二的。
“怎么会,不过是笑语间别人提及作诗的,你这位表妹可是当场就作了出来,不过……”萧嬛嘴角轻挑,眼底闪过几许古怪的笑意。
楚熠捕捉到这笑意,便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六表妹的字委实是差了点。”萧嬛说的含蓄,想到当时众人瞧见顾婉柔的字后莫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萧嬛便止不住眼底的笑意,当时莫说是旁人,便是连她都倍感诧异,能作出这样的诗来又怎么会写出这样一手字,委实是太不相配了些,便是三岁孩童的字只怕都要强过她来。
楚熠脸色不易察觉的微变一下,一个摔坏了脑子难道改变会如此巨大?原本善武不善文的人会突然开窍?楚熠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并且阴暗的猜测如今住在王府的顾婉柔到底是不是他的六表妹,如果不是,那么顾氏又是否知道?
萧嬛见楚熠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也禁了声,等了好半响才伸出二指捏住楚熠的衣摆摇了摇,轻声道:“你想什么呢!”
楚熠回了神,嘴角一勾,笑了一下,挥手让屋内的下人撤下,之后问道:“你觉得一个人有没有可能真的性情大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既然是在失忆的前提下?”
萧嬛想了想,不禁一笑,摇头道:“这个可说不准,若说没有失忆的话,能让一个人性格产生聚变必然是经受了重大的变故,可这失忆嘛!”萧嬛俩手一摊:“却是不一定了,不过我觉得人即便是失去了记忆,行事间应该还会留下往日的痕迹。”就如她,即便是重活了一世,这性子依旧难改,永远学不会‘隐忍’二字。
楚熠若有所思的沉下了眸子,对于自己的猜测越发的肯定,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怀宽广之人,眼里素来揉不得一点沙子,哪里肯让旁人算计一二,心里打定主意必然要调查清楚此事,若是顾婉柔的到来真是一个阴谋,那么他定然会还其顾家一份大礼。
“想什么呢!”萧嬛见楚熠眸光阴鸷,神色冷厉,不由微怔。
楚熠嘴角一勾,挑起继续笑意,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万岁爷今儿说的话罢了,西南边境不太平了,南行在禁区队列操练,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该起战火了。”
“皇上可透出话来了?西南那边京中是否会派人过去。”萧嬛知晓眼前就是一个机会,若是楚熠能抓住,那么她们便已胜了五分。
“皇上不满顾氏已久,这一次又怎不会趁此机会夺了西南的兵权。”楚熠嘴角轻挑,淡淡一笑,却略微带着冷意:“一早皇上有试探过我,是否想领兵去西南。”
“你是怎么回的?”萧嬛神色略急,楚熠的回答绝对是一个关键,不能说想,亦不能说不想,皇上不会喜欢一个在自己还算是壮年时便有野心的侄子,同样的,也不会把江山交给一个无雄心壮志的人,渠梁,历来的掌权者都不是守成之人。
楚熠微微一笑,却没有急于回答萧嬛的话,反倒是盯着她瞧了许久,萧嬛挽了松软的随云髻,一侧在头的右边,戴了一朵水红丝绢千叶攒金的牡丹花,旁边交错的插了二支蓝水和黄晶的镂空玉蝴蝶发钿,发髻高处又簪了一支工艺精巧盛开的白玉兰步摇,说话间碧水垂珠轻晃,衬得她一张小脸娇艳无双,瞧得楚熠不禁一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人让他怎么能放心得下,真若去了西南留她一人在府里,只怕他这颗心是安定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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