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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拉抱着涓涓流血的手臂,咬牙坚持,朝着扩音器喊,“别管我——”
奥列格暴怒地狂吼,“给我把他杀了!”
副连长捂着他的嘴巴尽量安抚他,“连长,冷静!冷静!”
阿卡季的枪缓缓往上移,从尤拉的脖子滑到他脸侧,“奥列格,我的枪口移到他的太阳穴我就开枪了,你不吝惜的话尽管坐着看我怎么杀他。”
奥列格目眦尽裂,他只觉得阿卡季那把枪再往他的心脏上撞,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每向上一寸他就觉得浑身更加冰冷。那简直是要他的命。当枪口一半已经离开了耳朵,奥利格抬起了手指,指尖在颤抖。
成败千钧一发。清脆的扳机声传来,他猛地一挥手,“开枪!”
距离隔着太远了,奥列格甚听不到枪声,他浑身战栗,不顾肩膀上的绷带猛地钻出战车去看,尤拉紧紧扒着车皮,跪在车厢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他身边,阿卡季倒在血泊里。
炮声从天而降,骤然炸响,难民们抬头,战机深绿色的魅影在云间穿梭——空投来了。
沙石迸射,粗糙破碎的尘土溅起两三米高,爆发的气流将尤拉撞开,他颤抖着倒在车厢里,抱着流血的手臂伏在阿卡季旁边,视线被卷起的黄土风尘遮挡。阿卡季在抽搐,他勉强笑了笑,是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尤拉才发现他两只手上都有枪,他惊诧地翻过打伤自己的那把,拉出弹夹,空的。阿卡季颤抖着抬起手,放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
尤拉的眼泪流下来,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为什么?”
阿卡季满不在乎,他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自杀的那颗子弹破坏了他的内脏,导致他疼得浑身没有力气。尤拉去捂他的肚子,可根本止不住血,“为什么要自杀?你一开始就想好的对不对?那把枪只有一发子弹,你本来就不想杀我……”
阿卡季点点头,算作回答他。
“尤拉——”
尤拉回过头去,奥列格从浓瘴般的烟尘中跑来,“下来!尤拉!下来!”
尤拉去看阿卡季,阿卡季朝他抬了抬下巴,哑着声音说,“去吧。抱歉,拖累你了。”
尤拉摇头,他爬到车边,“奥列格,救他,带他一起走。”
奥列格开口就骂,“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下来!”他伸出手一把将他扯下来,尤拉挣扎哭喊,“他是自杀的!奥列格,救他,他还没死。”
奥列格一顿,“你说什么?”
“枪,”尤拉泣不成声,“他有两把枪,我没注意,他是用另一只手开枪自杀的,刚才那一枪不是对我开的。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杀我,有人在另外一边监听他,他是迫不得已的。”
奥列格咬了咬牙,把尤拉放回车厢上,“把他拖过来,我带你们走。”
战争终于揭开了它最残酷的一面。空投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奥列格抱着阿卡季,尤拉跟在他身后穿过疮痍遍地的主干道,那段路只有三百多米,却成为了尤拉一辈子的噩梦。他事后每每回忆起那些细节仍然会战栗。世界是一卷黑白电影胶片,人血和焦土融成了一种颜色,成堆的尸体像是霉菌一般散布在腐烂发臭的大地上,一路都是死不瞑目的灵魂,他们惨白的眼球无力地上翻,徒劳而冷淡地看着天空。天空是熏黑的,乌云遮目,太阳坠落,这饱含千年古老文化的城池终于无声崩塌,毁于一旦。
赫瓦贾收起了耳机,望向窗外,流火连烧,红光倾轧,索多玛在最后的狂欢中付之一炬。他赞叹道,“喀布尔也有这么美的时候。”
司机战战兢兢道,“局长,空投波及范围广,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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