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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云笑了笑,列车员说了句:“怕是听不懂中国话的。”
枯云没响,上前和列车员握了握手。
列车员浑身一哆嗦,脸上挂着僵僵的笑容:“您这手冷的,好吧,您就在这儿宝贝着您的马吧。”
枯云笑得更开,样子傻乎乎的。他就这么一路冷到了北京城,到了北京,他也没去别地闲逛,直接买了火车票,这下把那两张灰鼠皮子的钱全给用光了。一分不剩,候车时,他肚子饿得咕噜叫唤,还是一个拖家带口的大娘看不下去,分了他半个玉米面窝窝头,两块酱萝卜菜。
“你到哪儿去?”老大娘比手画脚,她看到了枯云膝上的外文书。
枯云想半天,拿出了火车票,指指上头的地名。
“呀,去长春啊,和我们同路。”老大娘笑呵呵瞅枯云,“你去干啥?”
枯云又指指自己的相机。老大娘似懂非懂,又给枯云拨了两块酱菜:“吃啊,吃啊,多吃点儿,瞅你瘦不垃圾的,这一身的皮包骨头,到了东北去可不得遭冰霜雪地的罪。”
开春了,北京的风却还是刺骨的,呼啦呼啦地捶打着候车室薄薄的玻璃窗户。
枯云没说话,揽紧了身上的大衣,光是笑。这一上火车,他就又去陪马去了。
他在山西打听到的情报确实没错,这出了北京,出了大河北,火车奔出山海关,列车员查勤的次数频繁了起来,有时甚至有荷枪实弹的黄衣服兵陪着。那士兵都不说话,也分不清是哪国的兵。
枯云被赶去了普通车厢,马是不让他陪了,列车员和同行的士兵还仔细检查了他的马,马鞍还被他们用小刀划开了看皮子里头有没有藏东西。枯云想拦,没能拦住,只得回到人待着的车厢里。
火车到达盘锦站时,上来了一群日本人。枯云从车窗里看到,那是一群日本军人,枪杆子高过人脑袋,步伐统一,目视前方,五官全都是绷紧的,皮靴踩得咔哒咔哒地响。为首的军官人还很年轻,皮肤白,眼睛细长,仿佛是白面团上掉了两片柳叶片,该生嘴的地方,用蜜豆沙抹了两道。
日本人一上车,车厢里的气氛骤然是冷清了,原先在讲话的大学生沉默了,看顾孩子的老人挺直了腰杆坐着,孩子也不闹了,痴痴地含着手指,抱紧母亲的胳膊。
枯云低头看书,轻轻翻过一页黄纸页。
日本人警惕,且多疑,上车之后那位军官亲自检查了每位乘客的身份证件和车票,并且询问了他们出行的目的。军官会讲些中文,身边还有一个翻译,剃了日本式的分头,是个容易出汗的中年男子。
到了枯云这节车厢,到了枯云的座位跟前,军官看着枯云的证件,眉毛成了高低眉。
“你的,是意大利人?”
翻译鼓着眼睛也去瞅枯云的护照本子。枯云眨眨眼,说了句外文。
他在太原现学的,是意大利人的意思。
他又说:“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我会说一些的。”
翻译看看他,又看看军官,军官笑起来:“记者?”
“意大利人民报。”枯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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