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还在哭,抽抽搭搭地打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喊说:“我想我妈了,我想我妈!”
小赵实足年龄才二十二岁,比枯云还年轻,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
枯云轻抚他的后背,小赵依得他更紧。
“妈啊,妈啊!”他哭喊,声音闷在了枯云的衣料里。
枯云为他哼歌,他唱了首大山里听来的歌。后来,他哼起他母亲曾为他唱过的民谣。似乎是关于一棵树的,他至今仍回忆不起所有的歌词。
唱歌的苏联人看了他一眼。他接着枯云的调子,唱出了这一整首歌。
这是俄罗斯的民谣。悲苦无助的一首歌。
游击队绕着沈阳,长春转了老大一个圈子后,在口粮即将耗尽时,又兜回了茂县。他们想在这里寻求些补给。可到了从前驻扎的洞穴一看,小赵傻了,洞穴里空无一人,连个破碗都找不着。枯云让他少安毋躁,他转去了范儒良的营地打探。人还没走到营地,他先看到了一整片的玉米田。玉米杆子抽得老高,农田里是一个又一个拖着竹筐子在收获的农民。有个穿军裤,挽着袖子管的年轻男子正拿着条毛巾掖汗,和边上两个老农指点江山。
“陈副官。”枯云喊了声。
陈副官打眼看到他,拍着大腿原地跳起,跑过来就说:“是你啊!你回来啦??你回来啦!!”
枯云说:“你们这儿守备也太松懈了,我要是个日本人,你就一命呜呼啦!”
陈副官哈哈笑:“打游击打成专业的了!”
枯云问起洞穴里原先住着的难民都到哪里去了。陈副官道:“有的在这儿种地,有的去了城里。”
“城里?”
陈副官一拍脑门:“瞧我!你都大半年没回来了,是该不知道了!大帅在重建茂县呢。”
枯云眨巴了两下眼睛,陈副官抓起他的手就不肯放了,一边絮叨着玉米的收成,南瓜的虫害,山里抓的野猪不好生养,一边揪着他去见了范儒良。范儒良还住在那间土房子里,又要入冬了,一听见敲门声,范儒良就叫骂:“吊你老母!又是什么鬼事要报告!”
枯云笑了出来,对陈副官打了个手势,想要走。陈副官却已经汇报上了:“大帅!枯云回来啦!”
门里一静,好久,门都没开。枯云说:“该是吓死在屋里了。”
陈副官抓耳挠腮,又汇报:“大帅,不是鬼魂,我这抓着他呢,是肉身!”
枯云对这个形容他的字眼是啼笑皆非,皱巴着张俊脸才要说话,范儒良哗啦开了门,一甩手就让陈副官滚蛋,赶紧去收两根玉米棒子煮了端进来。他把枯云拉进了屋里。
“真够暖和的。”枯云说,“四季如春。”
范儒良磨牙齿:“又扯皮,你春天,夏天,秋天可都没在这里啊。”
枯云打量一圈,屋里陈设未变,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他问范儒良:“你重建茂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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