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谢五好就注意这辆车了,它不与商队里任何人扎堆,用大梁话来说它就遗世独立在车队外围,周围围满了穿着全身银甲的武士。
这些是高菲西奥人,他们看不起玛媞尼人的。
有穿白色长裙的侍女在篝火边烹饪烧水,再用金盘捧着送到车里。
那马车很奇怪的,由六匹脑袋上顶鸡毛的纯黑骏马拉着,车厢就像个小房子,房子的部件由纯铜打造,却被伺候马车的车夫擦出金子璀璨色泽来。
它在第一抹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行动,玛媞尼人就如跟屁虫儿一般,远远的跟在它的身后,一直到太阳宫拱顶大门前,它才放慢节奏停了下来让玛媞尼人先进去。
一群光着脚的奴隶推着一大卷地毯向拱顶口子推进。
玛媞尼人贴墙艰难的站着,生怕自己玷污了地毯,谢五好心思转动,很快明白,这是不让自己走贵人要走的地面呢。
啊,老子也是堂堂朝廷命官啊。
他挨了打,有人发出窃笑,却是没有什么恶意,如故乡几个老大爷在巷子口看到一群傻小子狂欢,便指着那些傻小子说,哎呀,我们那会比他们还要傻呢。
地毯终于铺好,更多的坦人从里面迎接出来,谢五好又被人拉了一下,他便看到玛媞尼人齐齐上身微微弯曲,单手抚胸,对那马车做出臣服的样子。
他以为那是商队的头领,然而……好像不是啊?是贡济坦王么?
这一瞬谢五好心跳如雷,鼻翼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徘徊花的香气。
他微微抬头,却看到一双刻着繁琐琢花的小牛皮靴,女人?
那皮靴踩坦人的背部下车,谢五好便看到了此生冤孽……的一双脚。
是的,他根本不敢抬头去观察,万一那点做的不对,被人拖下去咔嚓了,便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没有看到那飞扬骄傲的女人,她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肌肤如雪,最吸引人却是她的一身凌厉风骨,就着实有些老巨的味儿,对了,这位还是个天然卷儿。
后来很多年里,谢五好都喊她,羊毛卷儿。
女人下了车,就如帝王般的四处看了一圈,看到迎接过来的坦人,便满面不屑的一声轻哼,说出一长串极有韵律的话,她的嗓子很中性,露着足够的威严,震慑力十足,反正谢五好也不懂。
坦人似乎是慌张的,他们深躬着碎步过来,膀大腰圆的身躯佝偻的犹如后宅受气的小丫头。
他们来至近前,想半蹲着抚摸了她的鞋面,女人语气更加不耐烦,拿着一根镶嵌了绿松宝石的马鞭倒转阻止,竟是鞋面都不想给人摸。
坦人更慌,半趴在地上预备亲吻这女人的鞋面,脑袋没有接触到人家的靴子,便美美的抽了一鞭子,却也不敢反抗辩解。
被抽的那坦人穿着奢华的袍服,脖子上挂着繁琐的宝石珠串子,熟悉坦人规矩的谢五好能他手上巨大的戒指分辨出,他左右手戴了五个戒指,代表他麾下拥有五个部落。
然而这样的人想亲一个女人的鞋面,却被抽了。
不等谢五好震惊完,这女人便说了很严重的话,这话看样子是吓人的,他周围的玛媞尼人也很惊慌,甚至开始发抖。
那女人发脾气,坦人道歉赔罪,最后她便袍子一甩,怒火滔天的往里走。谢五好没看到,这位她还穿着男人的长裤。
等到那群人都走完了,毯子再次被卷起,谢五好便看到那女人带来的银甲武士收了玛媞尼老人一整箱金币,双方皆大欢喜,互相拥抱,亲,亲脸。
不管看多少次这种异邦礼节,谢五好都觉着自己满脑袋焦黑!
再然后该散伙般,玛媞尼老者简单的吩咐了一些话。这次大概是听懂了,后天这个时候来城门口集合离开?
玛媞尼人便一哄而散。
被丢下的谢五好便背着一卷破帐篷,提着一杆锈迹斑斑的铁枪,茫然的随着那些穿着简陋敷面甲的玛媞尼武士往太阳宫里走。
哦,已经不能说他们是武士了,这就是一群假装自己是武士的玛媞尼苦力,他们的武器甚至没有杀过一只不会飞的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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