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单单是对英娘说的,也有对刘庆说的。怎么理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陈燮不管这个。说完陈燮便站了起来,拿起货单看了一眼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搬完这些货,这些辽东人都打发去龙口和奇山的码头干活吧。怎么安排,跟文八斤说。知根知底的留下,负责运输一些不宜让外人看到的东西。”陈燮所指,刘庆知道是钢材和一些军火。这才是每次陈燮最看重的货物,而且数量极其庞大,必须用信得过的人,蚂蚁搬家似的送进仓库。
“东家放心,我都记下了。”刘庆赶紧答应,识趣的后退两步。陈燮在原地转着圈子,边上的人也不知他在琢磨啥。这个时候的陈燮,实际是在想着,是不是要下一趟江南,左右有相当一段时间没啥大事情可发生。
刘庆也是有危机感的,陈燮现在的家当,不再是相对单一的联合商号了。文八斤的工程队,加上这一次招募的工人,能有上万人了。规模次一点的是水泥厂和窑口,怎么也有个五六千人吧。铁匠作坊也有三四千号人,玻璃作坊加上这次招募的,也能有五千来人。还有个制衣作坊,也有近千女人在干活。这一次招募的人里头,大概有一万人进入了各个作坊和工程队。剩下的人多数被安排去了奇山和黄县,干啥呢?屯田!为了即将来临的连续的大旱,储存足够的粮食应对变化。手中有粮心不慌啊!
刘庆作为执行者,是不知道陈燮这么做的用意,他只明白陈燮是想显示一下肌肉而已。更深一层的意思,谁都没想到。
“城外还有多少难民?”陈燮停下脚步问了一句,刘庆道:“还有不到一万人的样子,这些人估计是准备回辽东。以在下之见,帮着处理了大半难民,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陈燮笑道:“地,关键是地。有地才能更多的安置难民,你说说,现在有多少地了?”
刘庆道:“回东家,具体的数字在雨荨姨娘手里,我这就知道个大概,不算奇山所和黄县,单单这登州附近,能有三万亩地吧。”
“少了,还是少了。有银子别留在手里,赶紧撒出去,买地。就算再贵,也买。买下来不着急耕作,撂荒半年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先修水利,然后是打井。商号的事情,今后你抓个总就行,不要事无巨细都去关注,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买地的事情也一样,交给专人去做,但是不能交给某一个人一把抓,要相互制衡,控制及时。账目上盯的紧一点,关键是建立一个制度,在这个制度下,大家各司其职。刘庆,现在你才管这么点事情,将来地盘更大了,你这样得累死啊。”陈燮不紧不慢的一番话,刘庆听了心里暗暗欢喜。
“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像刘庆这样的人,不怕累,就怕得不到陈燮的信任。现在陈燮摆明,依旧信任如初,并且关心他的身体。刘庆心里也明白,随着各个作坊的规模不断加大,联合商号这个曾经的主体,渐渐的会不是主体。当然现在这个问题还很遥远,但是大趋势是这样。联合商号将来更多的是起一个网络平台的作用,真正挣大钱的,还是那些作坊。水泥作坊,食品作坊,铁匠作坊,铸造作坊,玻璃作坊,制衣作坊,窑口,工程队等等这些产业,才是支撑陈燮未来的基础。还有一些特别的作坊,还没有算在呢。比如火药作坊,军器作坊,这都是比较特殊的部门,刘庆都插不上手,归长生管着。
实际上陈燮比刘庆遗憾的多,这个时代办企业,只能是拿人来堆。挣点银子不容易,要养那么多张嘴,才能把作坊办起来。各种无语,陈燮只能当着看不见。
……
一支车马队缓缓的走在大道上,马蹄踩在水泥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几个彪形大汉,人人胯下一匹骏马,护着六辆马车,朝张家庄的方向而去。远远的看见一个路卡的时候,车马队停了下来,一名大汉翻身下马,大步上前,眼睛落在卫兵手里的步枪上。
“这位军爷有礼了,我等是来自山西的商人,掌柜的特来拜见陈将军。”
张家庄现在是陈燮的老巢,周边的土围子已经重新修好,外头砌上砖墙,路上设了哨卡。不是谁想进庄子就能进的,之前的各个作坊,都搬出庄子了,另外寻地方盖了厂房。
天气热的厉害,陈燮只好放弃他的江南之行,打算等秋天凉快了再去。后院里树荫间,陈燮修了个亭子,水车把下面水池里的水送上高处的水池,中午热的时候,高处水池里的水,走接了花洒的水管落在亭子顶上,陈燮就在这个亭子里乘凉。
躺椅是必须的,靠在上面打瞌睡,水滴自两边落下,就像个水帘洞的感觉。舒服是舒服了,就是太耗水,当初这个水池修的时候没少费事,还得是专用的。
雨荨拿着一张帖子进了亭子,看了一眼边上正在打扇子的丫鬟,摆摆手示意下去,俯身低语:“老爷,打山西来客人了,要不要见一见?”陈燮实际上没睡着,雨荨很清楚,这会老爷肯定是在琢磨事情,睡着了肯定不是这个样子,老爷睡着了肯定侧着身子缩一团。
“嗯,山西来的客人?叫啥来着?”陈燮果然睁眼坐了起来,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范永斗”。陈燮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腰杆,嘴角露出阴笑。
“怎么?老爷知道这个人?”雨荨对陈燮的了解颇深,一看这表情就知道陈燮不喜。
“我怎么会认识他?不过看见是山西商人,多少有点吃惊,这么老远的上这来,他们想要点啥?山西那个地界,可不是江南的花花世界,每年的日化产品销量不过三五万两。暖瓶的销量还不错,每年能买几千只。这不,那边的市场,还是北直隶的代理商在操办。”陈燮这个解释,勉强能说的过去。
“那就不见他了,奴家去回了他。”雨荨说着要去撵人,陈燮笑道:“算了,人家大老远的来了,不见一见失礼的很,这不是待客之道。”陈燮说着站起来,雨荨赶紧拿长衫给他穿上,沿着种满绿树的小径,陈燮不紧不慢的往外走,心里想着这范永斗,可是大名鼎鼎的晋商啊。也是大名鼎鼎的汉奸。
到了会客厅,猛子上前来行礼道:“老爷,那个姓范的山西客商,在外头候着有一会了。”陈燮点点头:“去请进来吧。”
范永斗这一路可没少被惊着,水泥路就不说了,关键还是过了黄县之后,整个地面上非常的太平。沿着大路往张家庄来,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根本就不是之前看见的遍地饥民,田地荒芜的场面。这一路,走的是北直隶,到了山东才好了一些。
这么说吧,张家庄及周边,根本就看不到战争带来的影响,也看不到旱灾带来的影响。走南闯北多年,当然知道看一个地方的情况该看什么。桥路治安农田,这些细节一一看过来,差不多就知道一个大概。
这个陈参将,果然是个人物,这个时候范永斗心里对陈燮的看法已经基本成型了。对于此行的目的,也增加了几分信心。
小萱她爹陪着在外面说话,里头猛子出来,招呼一声道:“老爷有请。”
范永斗定了定神,让自己更见的镇定,不紧不慢的跟在猛子身后。说不紧张是假的,后金人的银子可不好挣。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后金在关内吃了大亏。为此,阿敏被囚禁,豪格岳托都被降了爵位,就连多铎,也被小小的收拾了一番。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这个人。
这一趟来,能不能建立起关系,谋取今后的发展,对于整个范家而言,至关重要。
一身长衫的陈燮,站在正堂的台阶上,微笑而立。看着一身青布长衣,头上戴了顶小毛子,跟在猛子后面步履平稳的范永斗。这家伙可是个人物,陈燮一点都没小看他。
“山西介休范永斗,见过参将大人。”范永斗捐过旌表,自然见官不跪。不是儒生,摘下帽子后,露出里面的头巾,装束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看不出是任何大商人的端倪。
范永斗拱手而礼,陈燮微微一笑,抱拳道:“范掌柜不远千里而来,辛苦了,请!”
“将军请!”上下落座,陈燮看着表情平静的范永斗,微微一笑道:“范掌柜,帖子我看了,礼单也看了,手笔不可谓不大。不知在下能为范掌柜做点什么?”
“将军,永斗此来,确实有事相求。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只是,永斗带来的骏马,到了黄县,被一位王启年将军给扣下了。”范永斗赶紧客气一句。实际上陈燮对他的礼单,根本就没仔细看,就看见了五十匹骏马。没想到,这马让王启年截胡了。
陈燮摆摆手笑道:“无妨,王启年是我的人,这事情不算事。”话是这么说,陈燮能出来见范永斗,还是因为他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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