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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闹了一阵,直到司礼的官员们上前来赶,这才意犹未尽地朝众人招了招手,回了棚子。秦铮早在棚子里候着,兴奋得一脸通红,又是叫又是笑,嚷嚷着下场自个儿要上。李庚却不同意,大手一挥,道:“不行,瞧瞧你这麻杆儿似的,哪有什么力气。我们后面还得跟都指挥使司的那群大老粗们比,你上去不是添乱吗?”
秦铮不服,非要拉着卢挚掰手劲,说若是他赢了就下场。卢挚只是腼腆地笑,看了李庚一眼后应了。说来也奇怪,别看卢挚那柔柔弱弱的小模样,手上力气倒大,秦铮费了吃奶的劲儿,脸都涨成猪肝色了,依旧没能赢。
秦铮打小就爱面子,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过这种脸,一时脸上难看至极。卢挚瞧着他的样子也惴惴不安,小声道:“要不,还是你下场吧。”
秦铮闷闷地摇头,不高兴地回来坐到玉珠身边,不发一言。玉珠瞧着他这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趁旁人不注意了,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比卢挚小两三岁呢,输了也没什么,就为了这么点事就闷闷不乐,日后若真有什么磕磕碰碰,你还不闷死啊。”
秦铮鼓着脸,还是不高兴,“方才……方才大家都看着,丢死人了。”
玉珠捏了捏他的手,问道:“那方才若是卢挚输了,他岂不是更丢人。”
秦铮闻言一愣,尔后脸上显出认真而郑重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是我错了。”说着,又起身去寻卢挚,也不知和他说了什么话,方才还满脸小心翼翼,一直偷偷往这边瞧的卢挚笑得一脸灿烂起来。
玉珠瞧着,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然后——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因场地四面透风,坐了一会儿,玉珠就开始手脚冰凉。方才李庚他们比赛时,场地里气氛热烈,玉珠倒还不觉得冷,这会儿却似有冷风一阵一阵地鼓进衣服里,吹得她瑟瑟发抖。
那群小伙子们都在热烈地讨论着下场比赛,就连秦铮也没注意到玉珠这边的异样。玉珠捂着嘴又连打了两个喷嚏,眼睛一红,眼泪都飞了出来。
“秦姑娘,”耳畔有人柔声唤她的名字。
玉珠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只见郑览朝她温文地笑着,手里提着一个手炉。“天太冷了,快拿着。”他微笑着说道。
玉珠心里还在想这样合不合适,手已经伸了过去将炉子接过来。这手炉是铜质的,炉盖上镂空雕着五蝶捧寿的图案,炉身上描有梅兰竹菊四色花纹,精巧雅致,小巧可爱。炉子里火正旺,热意顿时从掌心传到了身上,玉珠将手烤热了,才猛地想起来朝郑览道了谢。
郑览又让下人倒了热并一小碟子点心递过来,玉珠想了想,还是接了。这边李庚原本也备了这些东西的,只是架不住他们人多,玉珠根本就挤不进去喝口热水。
捧着热茶喝了两口,又与郑览说了会儿话,玉珠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抬头朝四周看看,赫然发现正对面的棚子里,顾咏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睛却盯着她,只是二人目光一交错,他又赶紧低下头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怎么了?”许是察觉了玉珠的心不在焉,郑览柔声问道。
玉珠想了想,还是道:“今儿顾大哥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指指对面的顾咏,摇头道:“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过,可是衙门里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郑览也皱起眉头,“这几日六部都封印了,应该不会衙门里的事。我过去问问看。”说着,便要起身。才走了两步,就见修文行色匆匆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他瞧见郑览,飞奔而至,也不知说了什么,玉珠只见郑览脸色剧变,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这是出事了?玉珠心中暗道,起身想去问一声,却忽然被李庚一把拉住,“秦玉珠你要去哪里?”
玉珠回头一看,只见李庚目光炯炯,银牙紧咬,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郑公子那里怕是出了什么事。”她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些,盼着他不要闹事。可李庚一听到郑览的名字就像发了疯似的,手上一紧,狠狠地拽着玉珠的胳膊,厉声喝道:“他便是出事了又和你有什么相干,你管那么多作甚。你你……”
“李庚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姐!”秦铮听到了这边的争吵声,转过头只瞧见李庚抓着玉珠的动作,心中一急,猛地冲上来撞开他,一把将玉珠拉到身后,扭头朝李庚怒目而视,“李庚,你今儿把我们叫过来是打架的?”
李庚不说话,只狠狠地瞪着玉珠,眼睛里仿佛看不到任何人。
玉珠虽也晓得李庚的脾气坏,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什么场合都乱发火,心里也是气得厉害,冷冷道:“李少爷真是说笑了,我爱和谁说话,爱管什么闲事与你有何相干,你凭什么来管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罢,也不管身后气得全身发抖的李庚,转身就往外面走。秦铮见她走了,自然也快步跟上,走到一半,又扭过头看瞧了眼李庚。
且不说李庚是如何的气急败坏,玉珠才出了门,心口里堵着的那股气就全消了,又有些担心起李庚来。那小子素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何时被这般斥责过。想想方才他那绝望又受伤的眼神,玉珠又十分不忍。
“要不——”玉珠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朝秦铮道:“你再回去看看他,替我给他道个歉。方才我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只怕他都要气死了。”
秦铮扁嘴往里看了一眼,小声嘟囔道:“气就气呗,谁让他那么强横,活该他受气。”嘴里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听话地转身去了里面。
玉珠见他回头,便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候着。
虽说赛场里人声鼎沸,这外面却是冷冷清清,只听见里面传来的震天的欢呼和喊叫声,与眼前稀稀疏疏的路人形成鲜明对比。路人们也大多穿着厚厚的披风带着头衣,遮得连面孔都分不清。玉珠搓了搓手,朝秦铮去时的方向张望。
场子里出来了几个男人,却不是秦铮,都穿着黑色的氅衣,一样的式样和颜色,个子也差不多,行走时带起阵阵寒风,无端地让人觉得压抑,不敢逼视。玉珠低下头往墙根底下躲了躲,没敢看他们。
那一排黑色的氅衣缓慢而沉重地走过,经过玉珠跟前的时候,领头的那人忽然停下脚步朝她看了一眼。眸色如水,寒意森森,玉珠一个激灵,顿时手脚冰凉。
赵兴……
她有些站立不稳,呆呆地看着他,背靠着墙,努力地使自己不要滑下去。
赵兴却只是笑笑,那笑容却是冷的,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尔后,他将右手手指缓缓抬到唇边,朝玉珠做了个“嘘”的动作,诡异地一笑,转身便走了。
“姐,姐!”秦铮睁大眼睛看着她,“你怎么了,叫了你好多声都不应?”
“啊?”玉珠猛地惊醒,“哦,刚才在想事情。里面怎么样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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