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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信念和理智的丰碑再一次轰然坍塌,随流水而去,一去不返。如霜的月色下,高淮伸手托住了萧谏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小臂上,又用心地把他的头发挽到一边去,生怕不小心扯痛了他。这般意乱神迷之中,尚且如此照顾周全,温柔体贴。萧谏被他一举一动融化了,呆呆地看着他。高淮恍惚中看到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中映射出天上点点的星月,却化成了一片混沌的痴迷和沉醉。
他窘迫起来,哑声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闭上眼,别看我。”伸手盖住他的眼睛。萧谏只得闭上眼,感触到他的手和唇一起,轻轻拂过自己的身体,或轻或重,或缓或急,拿捏得当,游刃有余,所到之处烽火连天起,兵败如山倒,激情四溢,春意荡漾。这点点滴滴渗透到萧谏的心里去,让他记了很多年很多年。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因为这无处不在的柔情似水原谅了高淮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伤害,直到他再也忍不下去的那一天。
唯有真正的爱能唤醒因为刻骨铭心的痛楚而变得冰冷麻木的心,高淮伸手捧住自己的脸,伴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在羞惭和后悔中心却一寸寸苏醒了,一寸寸活了过来。在这洛水中央,清晨的风很凉,他只穿了里衣,外衣盖在沉睡的萧谏身上,却也感觉不到冷,身上和脸上一阵阵发烧,一阵阵止不住的战栗。
高淮慢慢低头,看着睡梦中的萧谏,萧谏毫无防范地枕在他的腿上,头发乱纷纷地散开着,唇角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想起了洛阳,想起洛阳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纷乱迷离的梦境,熟悉的触觉,一切都在昨晚重现了,原来是这般让人销魂蚀骨,欲罢不能。
实则他早就觉察到了,他认错人了,可是想承认这个天大的错误,竟是如此的艰难,最后竟然还要让萧谏主动靠上来解释。
他百感交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了。恍惚中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拂过萧谏秀妍的眉眼,一点一滴,小心翼翼,不可置信地震惊着。他怎么可以这样枕在自己身上熟睡,全心全意地信赖,全然不顾自己从前是如何冷漠对待他。
萧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呻吟了一声,动了动身子,高淮连忙收手,转开脸不再看他,却良久不听他有声音发出,他长出一口气,然后听到萧谏问道:“这是……在哪儿啊?”
高淮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凤凰台,你说这儿叫凤凰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暗哑。萧谏听得出来,不做声了,睁大了乌黑的双眼看着他,良久方轻笑道:“三哥,明明吃亏的是我,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委屈?”高淮道:“萧谏,我们……还要接着打仗去。”
萧谏道:“我明白的,你放心。昨晚我喝酒了,有些不太清醒,记不清做了些什么,此事就到此为止。”
高淮道:“萧谏,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如此,我会好好待你的,不过你……”萧谏慢慢坐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衣服还你。你先回去吧,时间长了,杨将军和钟将军都会担心的。”
高淮喃喃地道:“你慌什么呢?今天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伸手拂过他左臂上的伤,那缠伤口的白布散乱了,而且很潮湿,他用两个手指捻了捻:“你昨晚偷着下水了,这伤口也沾水了吧?你这毛病怎么这么多?还不知道改。”从自己的内衣上扯下一副白布来,重新给他包扎伤口,手法很老道,很利落,片刻就收拾得妥妥当当。
萧谏抬眼看他,道:“三哥,你也毛病很多,你知道吗?你这会儿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
高淮垂着长长的睫毛,脸色沉静,对他的抱怨恍如不闻,萧谏就接着催道:“你回去吧。”
高淮道:“那你呢?”
“我等会儿再走,我不和你一起回军营。”
“那你也……早些回去。昨晚的庆功宴你没有参加,我补偿你,中午你和我一起吃饭,我让他们从洛阳城中送你喜欢的包子过来。”他低声交代,却始终不抬头看萧谏一眼。萧谏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行军在外,一切从简,包子我可以不吃,只要你不把我丢在洛阳就行。”
清风徐来,水波澹澹,萧谏唇角噙笑,怔怔地看着高淮解开木兰舟的缆绳,独自登舟离去。就在这天地自然生成的凤凰台上,他收敛了笑容,自己孤独地看着一江秋水浩荡而去,奔腾不息。
金陵煦文帝高帜派来的监军三天后抵达洛阳,为朝中的从一品枢密使辜永,随行的还有侯天翔。实则高淮出征时侯天翔就想随行,但高淮念他年纪大了,没有应允,这次一看他跟了来,也只得如此。
此时高淮带着一干随从暂住在洛阳城曾经的太守府中,整顿清理战乱后的洛阳。每日清晨却依惯例出城看兵士操练集训。
辜永在朝多年,对高帜忠心耿耿到了认死理的地步。持了圣旨而来,态度很强硬,在高淮为他设下的接风宴上郑重地道:“圣上的意思,让三殿下尽快发兵渡过黄河。实则几天前的收复洛阳,殿下便该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却偏生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圣上听到消息,龙颜大怒,此等错误,三殿下请勿要再犯。”他这话很不客气,听得一干陪宴的将领均微微变色。
高淮却不以为杵:“我如今兵马并不比敌军多多少,父皇征战多年,应该知道我这般孤军深入甚是危险。我已经向父皇上书,想调用襄阳聂世焕将军的兵马八万,父皇可有回信没有?”
辜永道:“圣上已经让兵部丁大人将襄阳兵马的虎符交给下官,等聂世焕将军带兵赶到,他手持另一半虎符,兵马便可遣用。”他只说拿了兵符,却不肯交给高淮。高淮气定神闲地看着他,问道:“莫非我们要分兵而治?”
辜永咳咳两声,道:“下官对皇上那是忠心耿耿,断不会有贰心。”
高淮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只忠于自己的父皇,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这虎符是断断不会交给自己的。但圣旨上并未言明这八万兵士该由谁来指挥,估计会是煦文帝将自己的意思口授与辜永。却见侯天翔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他微笑起来:“辜大人远道而来,先莫谈战事。来来来,我敬大人一杯酒,大人辛苦了。”
第49章赌钱
辜永很客气地坐到宴席结束,到高淮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中休息去了。余下一干将领嫌他态度傲慢,七嘴八舌说他的不是。杨宝桢道:“冷静冷静,吵什么?自古以来,该骑马的骑马,该坐轿的坐轿,咱就是这出生入死的命,他就是那指手画脚的人,抱怨有什么用?都是年纪一大把了,这点屁事儿看不透,快都回去醒酒去!”于是众人都被他骂骂咧咧赶走了,只余下了侯老七。
高淮过来和侯老七相见,侯老七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皇上似乎并没说这兵符该谁拿着,至少没有明说。就算他私下告诉辜永了,也没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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